蓝夜的话一说,立刻又有几个青年官员道:“微臣附议,张十七在适才的辩论上对皇族不敬,现在又轻慢太子,如此尊卑不分之人,臣等羞于与他为伍。”
那个让张十七感觉十分危险的中年官员突然插嘴道:“殿下,微臣适才听说,张大人在辩论的时候,替我锦衣卫说了几句好话,结果引得群情激愤,场中有一半的青年才俊都要求处置他,看这席上的架势,似乎这传言非虚啊!”
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张十七突然想到一个名字,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蒋瓛,从级别来说,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一个三品官,平时也不上朝,基本不参与朝政,可他与段不凡一样,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也是朝中重臣甚至皇亲国戚都不得不忌惮的人。
传言,锦衣卫指挥使武功高强,深不可测,而眼前这个人正符合这样的特点,所以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锦衣卫的老大,都指挥使蒋瓛。
下面的方孝孺道:“此事并不尽然,张大人之所以引发众怒,是因为张大人曾言在中山王陵前见过一个老人家,并且怀疑这位老人家是皇族,其余年轻大人认为张大人有辱皇族,这才要殿下进行责罚。”
蒋瓛微笑道:“殿下,如果张大人当时说,他在中山王爷前遇见了皇族,又无法说出是那一个皇族,确实可能有辱皇族,可如果张大人当时说的是,他怀疑那个人是皇族,那就不能给张大人定罪了!”
张十七一愣,从蒋瓛的话,分明有替他开脱之意,可他并不记得自己与这个蒋瓛有什么交情,反而是在油坊的钓鱼事件中,他和徐辉祖联手,算是摆了锦衣卫一道,蒋瓛为什么要帮他呢?
太子开口道:“怀疑皇族之事,只是表面,众位爱卿真正对张卿家不满的,应该是他提出要让父皇另开渠道监视群臣之事,此事确实在辩论会上引发过不小的争议,蒋卿对此论有自己的看法吗?”
蒋瓛道:“臣启殿下,微臣与一众锦衣卫一向来都只遵照皇上和太子殿下的旨意办事,朝局如何,政议如何,微臣等从来都不敢多言。
微臣只是觉得,皇上当日设立锦衣卫,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监督天下官员,使其不敢贪赃枉法,以权谋私,张大人的观点,倒与皇上设立锦衣卫的初衷有异典同工之妙,所以忍不住便插了一句嘴。”
太子微微一笑:“蒋卿,有不少大臣在背后非议你们锦衣卫擅专,行事不够光明,现在张卿家替你们锦衣卫说好话,所以你打算替张卿家求情吗?”
蒋大人道:“启禀殿下,微臣说了,锦衣卫的职责,只是按照皇上和殿下的旨意办事,替皇上和太子殿下查明真相,如实汇报。
微臣所率领的锦衣卫众位同僚只知道对皇上和殿下忠心便是,至于其他大臣如何非议,史书又如何记载,微臣等从不放在心上,所以张大人是否帮我们说话,并不会改变微臣判断事情的出发点。
微臣只是以为,从大明律法的角度而言,适才众位大人指责张大人有辱皇族这个定论,对张大人并不公平,微臣只提供意见,至于太子殿下如何决定,微臣绝无异议!”
太子微微点头,好整以瑕地看了他许久,然后又问道:“只有这些,没有其他的吗?”
蒋瓛扑哧一笑:“知微臣者殿下也,其实,微臣确有一件有求于殿下,请殿下恩准。”
太子哈哈大笑:“蒋卿,你就是这个不好,你要是想替张卿求情,就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难道你本觉得本宫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人吗?”
蒋瓛连忙站直身体,一揖到底:“殿下,微臣不敢,微臣这个请求,并不是要替张大人求情,而是想向太子殿下建议,能否将张大人调来锦衣卫,微臣希望他能担任锦衣卫的百户,在锦衣卫内为大明、为皇上和太子殿下效力。”
太子显然没有想到蒋瓛会是这个想法,不由得微微一愕,奇道:“蒋卿你,对这个张十七竟如此欣赏吗?你先说说理由。”
蒋瓛道:“要成为一个称职的锦衣卫,首先就是要对皇上和殿下无条件的忠诚,从张十七在两次刺杀事件中的表现来看,他的忠诚无需置疑。”
太子点了点头:“这两年事中,张十七的表现确实不错,所以朝廷才破格提用,让他年纪轻轻便出任了东城兵马司指挥这样的职务,这样的恩遇,可以说旷古绝今,也昭现了我大明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的决心。”
蒋瓛又道:“忠诚只是基础,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锦衣卫,需要的第二个条件是机敏,依靠这种机敏,他能观察到常人无法观察到的细微之处,而这种机敏,既要靠后天的培养,但更多的是一种天赋。
微臣仔细的审问了张大人侦破明月庄园的整个过程,发现张大人对于所有的节奏都把握的十分准确,对于几位刺客高手也预估的十分准确,几乎如同早已经掌握了他们的情报一般,这种天赋,正是成为一名优秀锦衣卫所必须的。”
太子又点了点头:“还有呢?”
蒋瓛又道:“殿下,锦衣卫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难免为群臣所误解,把臣等描述的如同唐时的酷吏,所以,作为锦衣卫的领导者,必须有坚定的信念,深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愧于大明和皇上。
殿下,臣刚才说,优秀的锦衣卫必须敏感,敏感就意味着对这种误解倍感触痛苦,也更容易怀疑自己,这个时候必须有慎独的精神,即使被整个天下误解,也要坚持自己的初心。
难得张大人年纪轻轻,可是却已经有了甘与满朝青年官员为敌的勇气,这种独夫的气概以及他忠于皇上,忠于天下的心性,实在难能可贵,所以微臣才厚着脸皮向太子殿下要人。”
太子哈哈大笑:“蒋卿,本宫知道了你的心思,不过可能很难满足你,不瞒你说,景隆的御林军早就想要人了,而且他是直接跟父皇开得口,可是父皇说道:‘那个小子,没朕的允许,谁也不许打他的主意!’”
他这话一说,所有人,包括张十七自己都蒙了,太子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哪里还是责怪?这根本是对张十七无上褒奖。
可是这个也太不过思议了,谁都知道张十七只不过是徐家的一个家仆,机缘巧合之下,才出任东城兵马司的一个六品小官,既无家世,也无爵位,可以说藉藉无名。
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引起了皇帝的关注,而且皇帝打算亲自决定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名运,不管是福是祸,光是被皇帝亲自关注这件事,已经足够张十七骄傲了。
八个青年官员立时面面相觑,原来站了起来想要让太子处理张十七的蓝夜等人一个一个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无论是锦衣卫或者是御林军,都是皇上的亲军,是皇帝最信任的人,现在这两个军队的负责人争着想要张十七,无论张十七成为御林军的某个统领或者锦衣卫的某个百户,都足以成为一股不小的力量,甚至可能改变政治走向。
这样的一个有前景的人,他们还打算向死里得罪吗?
最重要的是太子从一开始就摆出来的,对张十七气势汹汹,一副欲加之罪,何患无此的态度,是真的吗?
万一这只是太子与张十七唱的双簧,想看看张十七在朝中的敌人呢?
可是张十七却反而感受到了更深的恐惧,因为他发现,所有人看他时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最初的时候,虽然这些人都想落井下石,可是从某得角度而言,他们从心底里就瞧不起张十七,也没有把他当成对手,对付张十七,更象是在图个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张十七甚至从徐景永的眼中读出浓浓的妒色,这是张十七与徐景永在十几年的交信中从来未曾见到的,而这就意味着,也许从一刻开始,徐景永已经真正把他当成了敌人,这样的敌人,让张十七以后寝食何安?
这时候,林若初站了起来,向太子盈盈下拜:“启禀皇伯父,臣女幼时在中山王府长大,颇受张大人的照顾,尤其是当日刺客偷袭,若无张大人奋不顾身,臣女早已不在人世。
所以,臣女斗胆向殿下求情,望殿下看在张大人昔日对臣女的恩德的份上,免了今日的处罚吧?”
张十七心头一颤,林若初终于替他求情了,自那日刺客偷袭,段凡尘带她离去以后,这时她做得第一件与他有关的事情,也让他确信林若初依然还能记得那时的旧事。
他的内心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只要林若初能不忘了最初的承诺,那么不管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必须用尽全力把她带走,如果要死,那便死在一起,至少在黄泉路上不再孤单了。喜欢光寒九州录请大家收藏:(www.shandu.fun)光寒九州录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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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