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风沙来说,每次启程都是件麻烦事。
这意味着他离开已经形成均衡的静水,重新投入不可预知的波澜。
通常会弄些虚虚实实的障眼法,以为烟幕,用来掩藏真实的行踪。
这次启程倒是个例外。
李重至今认为他是冰井务的特使,易夕若的心腹。
源于和易夕若的良好关系,李重特意派杨副指挥使率领百余亲卫全程护送。
所以没什么好遮掩,更没必要搞什么前行斥候、后勤押运和侧翼呼应之类。
人家有军队帮忙做了,大家聚在一起上路就是了。
弓弩卫和剑侍扮成了一支商队和护送商队的护卫,还押着十多辆牛车马。
并非所有的车辆都装着食水,大半暗藏弓弩等武械,十分沉重也占地方。
近百人吃喝,又都是陆路,消耗倍增,其实后勤并不充裕。
好在全程驿道,还有诸多驿馆驿站可以补充食水。
另外,前前后后、不远不近地伴着大约七八支规模不算小的商队。
并非本地商队,有北方的商队往南方押货,亦有南方的商队返程。
这都是些消息灵通的人士,通过各种渠道提前得到消息,特意跑来搭个顺风车。
毕竟跟着军队一同上路最为安全。
尽管准备的时间极其仓促,还是装运了大批货物,就是人手相对少点。
一支商队少则三四个押车的卫士意思意思,多也不过七八九十。
加上车夫和管事之流,一支商队顶多二三十人,远远比不上押货的规模。
护卫可以在离开许州州境之前再行补充,又省钱又省事。
不过,加起来人数还是不少。
一路上浩浩荡荡四五百号人、几十辆车,倒也称得上热闹。
至许州汇合,再由许州笔直往南,约莫半天多一点,到了颖水边的临颍县。
正值年节,车马又多,过河耗时良久,大家只能留下来过夜。
临颍并没有受到阳翟宵禁的影响,反而得益于年前许州九县一起放粮。
尽管是个小地方,倒是年味十足,非常喜庆。
风沙本来低落的情绪高涨,叫上绘声和林羊羊,跟着同行的商队人士出门游逛。
这些人明显常走这条货运线,对本地熟门熟路,起码对风月场在哪儿熟门熟路。
风沙混在一群人中间,莫名其妙地就跟到了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
结果遇上了玉臂成片招揽,慌里慌张地从阵阵香风之中落荒而逃。
永宁跟着一同上路,要是知道他居然跑来这种地方,他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知是否巧合,好像哪里的风月场都爱在河边扎堆。
一跑出花山香阵,人就到了颖水边。
尽管是个小地方,河面上居然还飘着几艘灯火通明的画舫。
画舫内的景致如何不知道,画舫本身与河水构成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岸边不少两两成行的男女,或漫步或携行,也不乏坐堤观景。
绘声和林羊羊都女扮男装,三个男人结伴出现这里相当特别。
与这里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显得十分醒目,也就颇受瞩目。
王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踮着脚兴奋地招手:“这里,这里。”
风沙眨巴好几下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奇怪王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转目一定,王艳身后的身后是珂海,一脸苦相,神情局促,不乏紧张。
王艳连蹦跳着过来:“我就猜到你也会跟来,结果路上没看见你,正奇怪呢!”
珂海忙不迭地跟来解释道:“王姑娘不是在发愁生计吗!珂润便帮她讨了份差事,就是给商队押货,当时陈兄你也觉得应该帮忙……”
他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虚。
风沙恍然。
难怪当时觉得河海和马珂润好像在合谋什么,原来是偷偷把王艳带上路了。
王艳奇道:“你跟他有什么好解释的,他都来得,难道我来不得?”
在她眼中,陈风和马珂润是一对情侣,就像她和珂海一样。
珂海帮她谋了个护卫的差事,陈风的情况应该跟她差不多。
王艳忽然转目打量:“马姐人呢?这两位以前好像没见过……”
绘声和林羊羊都是绝色美人,女扮男装自然异常俊俏。
这么英俊的少年,她这辈子都没见到过几个,结果眼前就有两个。
刚才离得远,天色又黑,这一离近瞧清,眼睛大放光芒,宛如璀璨星闪。
风沙随口道:“她还在客栈。”
王艳唔唔两声,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羊羊,差点流口水。
绘声生得实在太媚,扮成男装实在太娘,再英俊她也不喜欢。
倒是林羊羊白袍劲装,腰间佩剑,一副江湖人打扮,身材高挑,四肢修长,简单的束发,马尾般随风不羁,加上玉面朱唇,剑眉星目,端得英姿爽飒。
怎能不俊得她目眩神迷?
风沙轻唤两声,珂海轻咳一下。
王艳蓦地回神,感到自己小心肝砰砰乱跳,似乎脸都滚烫了。
风沙心下好笑,心道你居然摆这一副花痴样,也不怕珂海吃醋,嘴上道:“我们还有点事,不打搅两位约会了,告辞。”
珂海当然认识绘声和林羊羊,绝不可能吃什么醋。
这次他拉着马珂润对主人半哄半骗,硬是偷偷带王艳一起走。
要是深究起来,其罪非小。不管是欺上,还是私通,哪个罪名都够他死上一回。
见主人好像没有生气,不由暗松口气,揪紧的心儿总算放下。
倒是王艳连站姿都变了,变得好生淑女,细声细气地轻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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