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要问的？”谢天上说。
此时，秦小河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不再像是刚才那样子激动，似乎恨不得当场发作，把谢天上给斩杀。
云不亭发现了秦小河的变化，就问他：“秦小河，到你了，问吧。”
秦小河却不说话。
谢天上看着秦小河，道：“你似乎解除了对我的锁定，你不想杀我了？”
秦小河淡淡道：“你既然也是受害者，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你？”
“受害者？”谢天上指着自己，疑惑道。
秦小河：“你现在，连人都不是了。”
这话听着刺耳。
但也没什么错。
谢天上和谢天下姐妹俩，已经算是一具幽偃甲了，还能被称为“人类”的部分，并不多了。
云不亭说：“秦小河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爱憎分明，直接。”
秦小河说：“我笨，太复杂的判断，我做不来。”
师父道：“简单的，就是好的。就像我杀了你的大伯，你也该找我报仇一样。”
谢天上：“……”她嘴角微抽，看着无功先生。
对面这位无功先生有点东西的，杀了人家的大伯，还能这么和平地跟人家相处，学不来，真学不来。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谢天上心中暗想。
秦小河开了口，说：“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谢天衍的下落？”
“不能。”谢天上的回答非常干脆。
“我明白了。”秦小河说。
“诶？这么和平的吗？你都不争取一下的吗？”云不亭诧异。
秦小河道：“那是她的亲哥哥，她为什么要出卖他？”
云不亭感叹：“有道理。”
谢天上道：“我不可能将谢天衍的确切所在告诉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师父说：“能理解，换了我，也不会说出他的下落。”
谢烟烟感觉现在的气氛温和得有些不真实。
她说：“先生，你可是向谢家保证过，会解决谢天上他们的事情的。二姐若是不说出大哥的下落，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烟烟是个很认真的姑娘，她在意身上的职责。
师父看了看她，摆摆手进行安抚。
“烟烟姑娘稍安勿躁，我不直接询问谢天衍的下落，但是我没有说我会违背我的承诺。关于答应谢家的，解决幽偃术的承诺，我会履行的。”
谢天上抬眼看着师父，说：“先生，你想怎么做？”
“二姐你肯在此等候我们，除了解答我们的疑惑，你应该还有其他话要跟我们说吧？”师父问。
谢天上抿着嘴，没回答。
她面上露出了些挣扎的神色，似乎在犹豫，在做着自我斗争。
云不亭望着她，就觉得很诧异。
不是吧，这位谢天上姑娘，难道真的被师父说中了？她还真的有情报要透露给咱们？
可是这是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云不亭这种现代人所不能理解的“古人之风”？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多多少少，她都要公布一些可能会对她兄长不利的讯息？
利人损己，这不是吃亏吗？
云不亭倒也称不上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但是保护自己的权益，这是人类的本能，趋利避害嘛。
所以，他瞧着有些犹豫的谢天上，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
谢天上深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师父，说：“我能够告诉你们一件事。”
“请讲。”师父微笑着翻出手掌，示意她继续。
“我这次离开牧马关，南下的目的地，是蜀中青城山，墓星堆。”
“蜀中……”师父咀嚼着这个位置。
“我哥向我传了讯，让我前往墓星堆，去解决一件事情。你们不用猜了，我哥他不会去那儿的。
但我之所以跟你们说这个，是因为这是一条对你们有利的建议。
你们也可以去青城山一趟，在那里，或许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谢天上说完，云不亭脑子电转。
他马上就理解了谢天上的用意。
在大家还凝眉思索的时候，云不亭张口大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二姐啊二姐，真有你的。同样的吃法，你还来两次？真当我们是猪？”
柳依依问：“不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不亭伸手一指对面的黑发少女，“上次是谢天下，这次换了谢天上么？你透露墓星堆的情报，目的除了名义上的‘报恩’，其实还是为了利用我们吧？”
谢天上面无表情地跟云不亭对视，一小会儿后，她莞尔一笑。
“此乃阳谋，你们去或不去？”
听她的，去了墓星堆，很可能会被她当枪使，在环境不明的状况下，也许会面临危险。
但不听她的，不去蜀中，那么谢天衍的线索，可能就断了。
云不亭他们当然有最直接的法子，那就是制伏谢天上，以严酷手段逼迫她说出谢天衍的下落。
可是这现实吗？
且不说谢天上现在是半个偃甲半个人，还真不一定害怕刑讯逼供。
就光说南冥山的师徒三人，真没有搞这种事情的天分。
秦小河倒是不介意，但，他现在对谢天上，没啥意见了，反而还有些同情。
最重要的是，在场的除了谢烟烟身负谢家使命，想要将谢天上带回云中城去，其他人，对谢天上真没有多大的恶意。
至少，谢天上就长着一副让人不忍伤害的脸面啊。
就算谢烟烟，说实话她心底里，也存着希望二姐能成功逃走的愿望，只是，这跟她的责任有矛盾。谢赦可是说过，带不回谢天上或者谢天上的人头，她就不用回去了。谢烟烟是有压力的。
师父想了一会儿，微笑起来，他轻轻摇头，看谢天上的时候，眼中都有柔和的光芒。
师父说：“我发现很多事情真的就跟人有关系。我记得以前云不亭这小子也喜欢搞这种事情，刻意地留下全是陷阱的选项，让我们来选择。
你知道，一般遇上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会怎么选吗？”
众人注目着无功先生，等他说。
云不亭则翻着白眼，伸手捂脸。
师父道：“我一般会把那小子抓过来，打一顿。”
“噗！”桌角正喝茶的阿来头一扭，喷了一地。
他再回头的时候，都顾不上擦拭嘴角水渍，笑眯了眼看着镜子里的云不亭直乐。
云不亭脸颊抽抽，怎么就这么丢脸……
谢天上也忍不住抿着嘴，带着点儿笑意。
师父瞧着她，“但是，这次因为是你，所以，我们会前往墓星堆。也会放你离开。”
谢烟烟着急道：“先生！”
云不亭打断她，“烟烟姑娘，人得学会遵从自己的内心，你也希望二姐能安全离开，不是么？”
谢烟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柳依依微微笑着说，“就像你在这里等我们一样，我们也会等你。”
谢天上站起身，对着柳依依眨了眨眼，“小美人儿，那我还在青城山等你们。”
师父伸手：“二姐，请。”
谢天上环顾一圈，躬身抱拳，然后转身朝酒楼门口走去。
谢贺从柜台奔出，招着手道：“二姐，等等我。”
谢天上略微愕然地回头，“贺叔，我说过你不用管我们……”
谢贺一咧嘴，露出一个云不亭他们从未见过的笑容，“我现在虽然是个废人，但最起码，我能给你驾驾马车，从这儿去青城山，路途遥远，你总得雇个车夫。”
谢天上叹了口气，道：“那走吧，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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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