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本正经地在考虑别人的事情,一点都没想着自己,叶英无奈地摇了摇头,静姝虽然拿着账房的月钱,但像是自己一分都没留,“三弟在外有如此变化,除了柳夕我还得感谢你。”
“唔……不用。”听到叶英跟她道谢,静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连忙把头转了过去,“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叶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不惯把自己做的告诉别人罢了。
叶炜说到做到,过几日是真的要办个婚礼娶柳夕为妻。这一天,柳夕的义妹任青萍特地从外面赶了回来。两人要成亲的事柳夕在家信中早早地就提了,可柳家的回复却是倘若她坚持要和叶炜在一起,柳家便再不认这个女儿。
“不认便不认吧,只要他认我这个妻子,就足够了。”柳夕看着镜中红衣红妆的自己,听得任青萍在身后转述自家大哥当时说的话,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
曾几何时,她是柳家最受宠的女儿,父亲和哥哥都待她极好,可如今,她不过是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些宠她爱她的人却一个个都站到了对立面。
静姝在旁贴着红色的窗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光柳家不认,叶家也不认。
任青萍替柳夕梳好了妆,像是有什么话想同叶炜说,便走出门去了。没过多久,静姝听到了水珠碎裂的声音,回头,就看见坐在镜前的新娘子哭成了泪人儿。
她看了看还在外头和叶炜说话的任青萍,转过身去捻着帕子小心地擦去柳夕的眼泪和双颊上蜿蜒的泪痕,忽然问道:“值得吗?”
值得吗?
任青萍也问过她,值得吗?
为了一个叶家的人,放弃荣华富贵,背井离乡,不远千里跑来跟他一起流落街头,过这朝不保夕的日子,值得吗?
“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值!”柳夕红着眼,她本就是个执拗的人,一旦爱上那便拼了命地去爱,哪怕头破血流哪怕遍体鳞伤,“能嫁给他,是我最幸福的事!”
乌色的眸光狠狠一颤,说不清是从心底引发的共鸣还是悲哀,“柳姑娘别哭,我帮你。”
婆娑的泪眼抬起,露出一丝惊疑。
静姝垂着眸,她时常偷跑过来探望只是不想让叶英为叶炜担心,但渐渐的,她已经是出于自己的内心想要帮忙了,想要帮帮这个女子,帮她达到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柳姑娘,今后力所能及范围内,静姝必保你同三庄主白头偕老,这是我的承诺,我说到做到。”
柳夕蓦然睁大泛着泪光的眼,笑着哭了出来,“……多谢。”
简陋的小屋里,一对红烛,夫妻交拜,小院里冷冷清清,只有静姝和任青萍两个宾客,没有震天响的鞭炮,只有时不时的烛火爆裂声。
静姝背靠着凛凛寒风,看着那一对执手相望的新人,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可她的心头却压了块沉沉的巨石,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走进山庄大门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远远地看着落梅居的方向,这样的幸福,她想都不敢想。
回到落梅居,大晚上的,叶晖居然也在,听上去又是来和叶英商讨名剑一事,十年磨一剑,如今已经快一年了,材料都还没挑好,进度该让人担心了。
静姝敲了敲门,进去低声道:“庄主,我回来了。”
她今天下午便借口有事从叶晖那里告了假,至于她去干什么还是他晚上到了叶英这里才知道的。叶晖对叶炜柳夕成亲一事深感复杂,身为叶家人,他对柳家女子总有些从父辈那里袭承过来的疏远,但柳夕却要不同些,“他们如何?”
“挺好。”静姝讷讷地答道。
“那便好吧。”叶晖叹了口气,却觉着她表情不太对。
不光是他,叶英在静姝刚进屋时就发现她神色低沉,“怎么了?”
“没怎么。”见两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是担心到别处去了,静姝便道:“看着三庄主与柳姑娘成亲,有点羡慕。”
羡慕?
叶晖闻言笑了起来,“行啊,开窍了!没事,还不算晚,下次我带你去九溪烟树,那些练剑的弟子随便挑,你看上哪个我亲自给你说媒去。”
樱唇微微一张,视线却直接越过说笑的叶晖看到他对面那个清冷寡淡的男子身上,四目相对,她没有避开,乌黑的眸底凝着一束光,像是要把人看得透亮。
俊秀的眉尖轻轻蹙起,眼角悬着一丝忧色,叶英觉得静姝的目光里似乎包含了太多东西,眼下这道视线竟看得他心律不齐,一时难以自静。
在叶晖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以前,静姝垂下头,闷声回了他的话,“没呢,羡慕归羡慕,我还是不想嫁。”
好好一漂亮姑娘怎么就被他大哥给带坏了不想嫁人呢?叶晖心里纳闷,瞧瞧这性子,少言寡语的,也都是跟着大哥学的,小时候多可爱啊。
送走叶晖以后,静姝便往自己房间去休息了,那身明艳的华服就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她远去,他知道她能感觉到,可她没回头。
等到年关,账房盘完所有的账,结清下人们的工钱,便封库歇工了,静姝锁好门把钥匙还给叶晖的时候,他正在同叶家名下几处重要的商行负责人议事。
听见静姝在外敲门,叶晖招了招手,示意她进来,“静姝,来得正好,明年开春以后山庄打算去琼州走一趟生意,拓拓路子,缺个打理的人,时间上有点久,我是走不开的,你能替我走这趟吗?”
琼州?静姝虽然没去过,可书里的形容还是见过的,她低头想了想,“庄主同意我便去。”
叶晖会意,反正静姝的事他都会跟自家大哥招呼一声,所以隔天在看望母亲回来的路上他同叶英说了想让静姝去一趟琼州的安排。
叶英微微皱眉,“不能派别人?”
“别的人有是有,但我觉着静姝去一趟比较好,这丫头话虽不多,心思却极细,她办事,我放心。”叶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就怕大哥你不放心。
“琼州太远。”叶英似有不赞同之意。
得,果然不放心。
叶晖笑了起来,“大哥,以前我以为就兰姨总是把静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我看你也是个把她护在怀里当宝贝疙瘩的,好在静姝性子乖顺,不然能被你这么宠着早就无法无天了。”
唇角放平,叶英半阖着眼不再说话。
叶晖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哥,你可别不放心,这回出去虽然时间长远了点,但我已经同四弟说好了,让他也去,就当是出趟远门涨涨世面。”
要是再不放心,大哥你亲自跟去也行啊。
叶英沉默了一会儿,“好。”
回头叶晖再把事情同静姝一说,顺带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叶英当时的反应,看着她呆愣愣的表情又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庄主,您要是不放心,我就不去了。”在书房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静姝小声地开口对里面坐着的人说道,“我不想让您担心。”
“无妨,你总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叶英放下笔,面色平静地望向杵在门口的人,“天下风光各处皆有不同,你领略一番也好。”
“可我……”
“四弟虽小你一岁,但武功不弱,有他随行,我放心。”叶英微凝着视线细细看着门边亭亭玉立的少女,精致的五官在白皙薄透的皮肤上鲜明立体,可见温顺内敛的模样。二弟说的对,即便他答应了兰姨要好好看护,也不能将静姝一直圈在藏剑山庄,该出去走的时候是要出去长长见识的。
年关一过,静姝在春寒料峭的时节里收拾好换洗的衣物,便挑了个合适的日子出发了。
清晨,叶英在树下练剑,明黄的衣袂随着他的一点一划上下飞舞,一个洒然转身,剑尖所指的位置俏生生地站着一人,不偏不倚的,正好立在他的剑气之外。
见他收剑入鞘,静姝迈步下了走廊,“庄主,我出发了。”
叶英目光沉静地看着面前俏生生的女子,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小脑袋乖顺地一低,掌心贴着她柔软的发丝轻轻一抚,“路上要注意安全。”
乌色的眸光闪了闪,“好。”
琼州距离杭县数千里,来回路上便要花去许久,叶晖也不单单是为了拓宽琼州的商路,沿途还有许多别的事要做,他们乘船南下,载了满满一船的兵器和丝绸织物,都是别处预订要交的货物,到时候还得在途经的路上一一送出去。
听着叶晖长长一通耳提面命,末了像是还担心说漏了什么似的,塞了本小册子给她,“重要的事我都记在上面了,你仔细打点着,要是遇上麻烦,及时写信回来告一声。”
静姝把小册子放进布包里,“二庄主放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看着她柔弱纤细的身形,叶晖忍不住额外叮嘱了一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路上要小心,遇到危险别逞强,让四弟替你挡着。”
叶蒙在旁把胸膛拍得啪啪响,“二哥你放心,别的我不擅长,人肯定给你护好了带回来。”
叶晖轻笑一声,一捶他的肩,“你可真得给护好了,要是静姝回来的时候缺斤少两了我就把你打发到账房对账去!”
“别!千万别!”叶蒙拉长了脸,兄弟几个就他活得像个粗人,让他成天对着那些数字算来算去,还不如罚他去剑庐帮师傅们打铁来得痛快。
静姝抿了抿唇,看着兄弟俩在边上欢声笑语地又交代了些事情,低垂着眉,默默地盘算着一路来回的时间,她得走上好几个月,也不知昨日她给柳夕他们留下的银两够不够这几个月的开销。
两人登上了叶家专门走水路的大商船,随行的还有几十个藏剑弟子和负责打杂的下人,叶晖在底下冲他们挥了挥手,起锚的时候她远远地望了一眼山庄的方向,似乎能看到那个坐在廊下轻抚着长剑的男子。
人还没走,她已经在想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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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今天过生日啦,昨天月全食明天流星雨,夹在中间的我仿佛有种老天爷都在给我庆祝的感觉233333喜欢(剑三叶英)共一人白首请大家收藏:(shandu.fun)(剑三叶英)共一人白首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