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绿萼去厨房端茶的时候顺口问了这个问题,却被秦嬷嬷戳了戳脑门,“笨丫头,那是咱们庄主的名字,往后可别这般说出来,那是对主子的不敬。”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眨了眨,“咦?为何静姝姐姐说得我说不得?”
秦嬷嬷一愣,静姝早些年被顾心兰教得很好,怎可能直呼庄主名讳?想了想,她道:“静姝同我们要特别些,不然你也不用跟着她伺候。”
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绿萼也觉得这位姐姐确实挺特别的。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西湖边的莲花开谢两载,湖畔的暖风带着暑热拍得人昏昏欲睡,摇曳的杨柳在道路两旁印下成片的青影。
树下的大石上抱膝坐着一个黄裙的女孩儿,看她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又穿着黄衣,多半是藏剑山庄的人,所以即便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旁的人也是不敢上去随意搭讪的。
女孩儿在树下东张西望左等右等了好久,终于听到身后缓缓传来的脚步声,她站起来拍拍衣服迎了上去,“静姝姐姐,你今天去了好久啊!”
绿萼虽一直跟着静姝,但总有几次出庄的时候她会被静姝安排在这棵树下等着,而后脚步一晃就见不着人影,也不知去了哪里,像是去看了什么人。
淡青色的裙角被两侧微风吹起,勾勒出绮丽娉婷的身姿,温婉柔和的眉眼泛着恬静的光,轻轻一瞥便能看得旁人浮躁的心安稳下去,“我们回去吧。”
绿萼一步一晃地走在静姝旁边,鼻尖轻嗅,从她身上闻出一股淡淡的药味,“静姝姐姐去见的人是生病了吗?”
鼻子倒挺灵,静姝点了点头,“着了风寒。”
“这种天气风寒怕是有些难受。”绿萼擦了擦鼻翼上渗出的汗珠,这么热的天,光是在大街上走都能流出汗来,要是再加上风寒那闷堵着身子的感觉,可不得把人难受坏了。
静姝眸光轻晃,这两年柳夕的身子差下去不少,究竟是女子,在那般艰难的环境里熬着受苦,使得她在这种气候把风寒都染上了。
叶炜月前安顿好柳夕后就搬去了山中苦修,这次势必要花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可想着刚才急忙请来的郎中替柳夕把脉的结果,静姝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是别的时候风寒也就算了,偏偏柳夕有了身孕,临走时她死死地拉着静姝叮嘱她不准同任何人说,想来她自己是知道的,且还瞒着叶炜。
回庄以后静姝去见了叶晖,屏退所有人把事情一说,叶晖的浓眉立刻就皱紧了,“三弟不在,她一个人有了身孕又生着病,这怎么行?”
“我问三夫人要不要给她换个地方住,她不仅拒绝了,还不让我去找三庄主。”静姝拢了拢眉,像是十分无奈。
叶炜和柳夕这几年即便生活再苦都未曾向藏剑山庄求乞一分一毫,还好有静姝在,不然不知这日子得艰难成什么样子,“你去挑些对症的药材给她送去,这事我想想别的法子。”
静姝应下了,先到济世堂拿着外头大夫给柳夕开的药方请教盛长风,又仔细问了些孕妇需要注意的禁忌,随后拿着钥匙去库房点了一批药材包好悄悄送出庄去。
柳夕的病来势汹汹,早前静姝没发觉,直到大夫当面给她把脉询问后才知道她不光生着病,还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夫人,我还是去找三庄主吧,他应该回来陪你的。”妻子怀孕丈夫却不在身边,这是何等的苦楚。
“万万不可,他在做很重要的事情,我不想他因为我而伤神甚至放弃。”倚在床榻上的柳夕肤色苍白,面容却有着病态的嫣红,看着静姝紧皱的眉,道:“静姝,别告诉他,我求求你,就算你帮我的。”
用力抿住了唇,静姝抬起忽然清亮的眼眸仔仔细细地将柳夕看了个透彻,气脉虽缓但所幸并无衰亡的迹象,腹中胎儿尚不明朗,她还未能看出,“好,但三夫人你得答应我好好养着身体,别再累着了,这也是为了孩子着想,其他事情我替你安排。”
柳夕虽然答应会好好养着身体,可即便如此,静姝想劝她换个地方住她还是不肯的,“若是夫君突然回来,我不在此处,他就该起疑心了。”
万般无奈之下,静姝只能写信把柳夕怀孕的事告诉在外地的任青萍,让她赶快回来柳夕身边照应。
柳夕的病情反反复复,好不容易撑到五个月,身体还是被折磨得没个人样。又因大夫说了孕时用药太多对胎儿不好,她开始硬熬着不吃药。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任青萍又一次劝柳夕喝药无果,端着满满的药碗走出小屋,对着外头的青衣女子叹了口气。
静姝站在门边看着榻上闭目躺着的柳夕,眸中清冷,孩子的气脉很弱,在母体内过得并不好,孩子不好,作为母亲的柳夕更是不好,她轻蹙着眉,“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请得动盛神针。”
不敢喝药,那用针总行吧?
打定主意去请盛长风之后,静姝就没再久留,抬腿直接迈出小院。步履匆匆地行走在陋巷之中,凝重的神色等她走出几十步远便更加沉了下去。清寒的眸光瞥向周围同样破旧的民居,最近她总觉得这附近走动的人多了不少,柳夕在这里养胎真的很不安全。
回到山庄,静姝把手头的事情办妥,沿着人少的小道悄悄去了济世堂,见到盛长风的时候他正好和几个药童在院子里翻拣着新收的草药。
盛长风笑着眯了眯眼,示意她进屋说话,“静姝姑娘这几日跑老朽这里倒是勤快。”
进了屋,不等药童奉茶,静姝便屈身行礼,“盛先生,静姝有事相求,还望盛先生能出手相助。”
“可是为了那名怀孕的女子?”盛长风像是明了她的来意,毕竟这事不难猜。
“是,她的身体一直不见好,大夫说用药太多会影响腹中胎儿,她便开始强撑着不肯吃药,我担心这样下去……”柔婉的眉宇之间染上些许忧愁,即便她看得出柳夕母子能熬过这一关,柳夕那憔悴的模样还是令她十分不忍。
“医者仁心,老朽不会见死不救,只是若要老朽出庄诊脉,还需缓上几日。”盛长风捋了捋胡子,轻轻一指屋外的某个方向。
那边是叶婧衣住着的长生苑,静姝会意,该是婧衣小姐过针的日子到了,他眼下走不开,“好,那就有劳先生了,静姝过几日再来,此事还请先生不要让他人知晓。”
先前来了个问药问得神神秘秘,眼下又是个想低调请他出庄就诊的,盛长风看着面前俏丽的女子,暗道:这藏剑山庄里的人也是极其特别了。
从济世堂出来以后,静姝又走了一趟库房,本想挑拣几样药材的,却发现前几日尚且余下很多的几味药忽然就被掏走了大半。
静姝取的大多是安胎滋养之药,用这些药的人向来特别,因此她一直不敢一次性取走太多,可这又是谁干的?她喊来了库房的伙计,“这几日都有谁来取过药材?”
伙计的脸色一灰,静姝惯取的药材是特地交代过的,眼下被人拿走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支吾了一会儿才说:“老庄主派人来过。”
老庄主?他今年都五十多了啊……
静姝表情变换,问道:“可是庄中哪位夫人有了身孕?”
伙计尴尬地挠了挠头,“兴许吧。”
叶家第二代除了在外的叶炜眼下一个成家的都没有,叶孟秋点走这一波药材难不成是老庄主夫人或是那些妾室又怀上了?倘若叶孟秋那边有人怀孕了,这药材她往后就动不得了,要是被发现会很糟糕。
柳夕又熬了几天,等到盛长风给叶婧衣过完针照看了几日,静姝寻了个一起置办药材的由头把他请了出去。
小院里弥漫着一片惨淡的气氛,敲门前静姝听到几声浑浊的咳嗽,眼底不自觉地染上忧色,柳夕不肯喝药,病情像是又重了。任青萍走出来给她开门,见她身旁带了一位白发老者,心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圣手孤针盛长风了。
“盛先生,里面请。”静姝让到一旁,点明来者身份,任青萍立刻把他迎了进去。
柳夕缠绵病榻多日,面容消瘦,凹陷的身形自小腹处微微隆起,凸显的孕肚像是把她整个人的生气都抽走了一般。
盛长风坐下给柳夕诊脉,脸色不多时便沉凝了起来,看得一旁的任青萍惴惴不安。
静姝轻蹙着眉,耳朵里又传进了些细碎的响动,她低声和任青萍交代了几句,便走出门去,仔细打量着小院四周的巷道。
有人在监视着这里。
萧索的秋风忽然就停了下来,飘摇的尘埃定格在空气中,屋内三人说话的声音远去,她抬起一双冷眼,拎过倚在外墙上劈柴用的砍刀,脚步轻飘飘的像是离了地面,一踩便踏出几米远,直接朝某个方向走去。
“这位姑娘气血太虚,且腹中胎儿连着母体,也有相同的症状,就算用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缓解。”盛长风诊完脉,把结果告诉了柳夕和任青萍,同先前的大夫说的一般无二,“若想孩子平安出生,需要很长时间的悉心调养……”
咣当一声,门外忽然传来利器落地的声音,任青萍心头一跳,连忙开门出去,看见静姝提着柴刀面色如常地走了回来,曲折的巷道里蹿起一道黑影,跃上屋顶飞也似的远去,“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静姝把刀放回原位,她从没使过刀剑一类,即便知道目标在哪儿,她想要伤到别人也没那个力气,“这附近总有人鬼鬼祟祟,往后要多加小心。”
任青萍惊出一声冷汗,看着里面同样惊讶的柳夕,只觉得留在此处十分不妥,“要不我们……去把叶三庄主叫回来吧。”
柳夕怀着身孕,在这里待着太不安全了。即便任青萍会武功,也难保她这虚弱的身体周全。
盛长风闻言眉头轻动,叶三庄主?叶炜?那床上躺着的这位便是传说中和叶炜在庄外成亲的那位霸刀山庄大小姐了?心中有些唏嘘,名门之后,居然落到眼前这步凄凉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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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