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衿晕乎乎的,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那位神秘剑修的模样。
发现那人身材修长,白衣胜雪,背着一柄漆黑狭长的古剑。
“敢问前辈是?”李子衿倒持翠渠剑,好奇问道。
白衣剑修也朝青衫少年剑客抬手抱拳,微笑道:“吹雪剑派,叶拾雪。”
少年抱拳还礼,“晚辈一介野修,李子衿。”
叶拾雪点头示意,笑问那耍得一手好剑的青衫少年:“叶某方才在旁边观看小友练剑之前先饮了一口酒,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是‘不醉’吧?”
李子衿点头,指向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酒葫芦,说道:“确实是不醉酒,叶前辈也是懂酒之人?”
“略懂,略懂。”那人爽朗大笑,“昔年曾听闻有位武道高人,酒后打拳,刚柔相济,动迅静定,形神兼备,今日又有幸见到小友一手醉剑,虚实相合,神传意发,真是赏心悦目。”
李子衿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叶前辈谬赞了,晚辈受之有愧,不过是心血来潮,想着能不能让枯燥的练剑,增添一点乐趣,不曾想就正好被前辈撞见了,晚辈献丑了。”
那白衣剑修赶紧沉声道:“什么献丑,可不许妄自菲薄啊,对剑修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出剑之时要有自信,若是不够自信,还未出剑,便已心怯,还怎么与人交手?小友既然能悟到一套醉剑,说明你本就是练剑奇才。山泽野修又怎么了?要我看,小友这一手剑术, 耍的可比那些自诩剑宗名门的所谓剑道天才厉害多了。试问一座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抛弃前人铺好的康庄大道,静下心来琢磨剑招,自创剑法,过这独木桥?”
原本他李子衿就是谦虚一下,没想到这位前辈还是个如此较真的人,见到自己讲话委婉了点,便当场教训了自己一番。他知道这位前辈是出于好意,才会跟自己讲这么多。
这就给李子衿整的更加不好意思了,只能是点头应道:“叶前辈教训的是。”随后拍拍胸脯,神采奕奕道:“晚辈日后出剑,一定信心满满,哈哈。”
叶拾雪满意笑道:“诶,这就对了,一个少年郎,就应该朝气勃勃嘛,一剑递出,要像这太阳一样耀眼。”
李子衿觉得叶前辈说的这句话,跟自己的山水共情有些相似了,将剑芒提炼为一点,凝聚在剑尖之上,既耀眼,杀力又大。
那白衣剑修忽然问道:“这醉剑,叶某也有兴趣,不知叶某能否跟小友一起练剑啊?”
李子衿光是远观此人气象,便知道他境界不低,有些接近女子剑仙唐吟,而自己还在云霞山之时,书生梁敬曾经说过,唐吟九境。那么眼前这位男子,气象如此接近那位女子剑仙,怎么说也得有个八境往上的实力了吧?
这种境界,且不说对方肯定不屑于“偷师”自己本就是稀里糊涂舞出来的剑法,就说对方即便存心想学,也完全不必询问自己的意见。故而会有此问,实在是这位叶前辈礼数周到,丝毫不占少年便宜。
李子衿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对方就一定会转身离去。
少年点头道:“可以。”
白衣剑仙笑着拿起那少年剑客的酒葫芦,仰头,一大口不醉酒入喉,酒劲上头,就连这位剑仙也满脸通红。
并非九境剑仙无法抵抗醉意,一来是他本就要学那少年,在醉意中追求剑的步醉心不醉。二来是饮酒一事,从来图个一醉方休,要的就是酣畅淋漓和痛快不已。
若是强行以境界修为稳定心神,抵御醉意,亦或是将美酒逼出指尖,那有什么意义?
听风亭内。
白衣剑仙叶拾雪,青衫剑客李子衿,一起练剑。
叶拾雪练剑之时,将自身灵力完全封锁,摒弃了一个炼气士,甚至一个剑仙的身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便和那少年一样,只是一个剑客而已。
没有光华流转的剑气纵横,没有铺天盖地的灵力席卷。
只是出剑,仅此而已。
两人不知不觉,就练到了天黑。
李子衿一身衣裳都已经打湿完了,有些狼狈,可那个白衣剑仙叶拾雪却依旧气定神闲,从容不已,神仙风姿,颇为潇洒。
看得少年暗自乍舌,果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剑仙!
两人同时收剑回鞘,叶拾雪手指微触肩上两个穴位,将醉意完全卸去,摇头笑道:“叶某只学到你这醉剑三分神似,实在不值一提。看来小友这醉剑,旁人是难以模仿了,就算是硬学,恐怕也是只能形似,不能神似,作用不大。于叶某而言,是件憾事,于小友而言,却是天大的喜事,小友以后一定要好好将这套醉剑发扬光大。”
李子衿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疯狂打架,战斗站不稳了。几乎已经快要睡昏过去,却不忘点了点头,只是已经无法言语,听着叶拾雪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叶拾雪哈哈大笑,转头看了眼天色,是时候离开了,自己本就是御剑途中,经过这鲲鹏渡船,忽然闻到听风亭中一股酒香,这才出现在此地,不曾想就捡到了个宝,看见少年醉里舞剑,形散而神不散。
而且更为难能可贵的,是这青衫少年朗出剑有剑骨,虽然如今尚且只是二境剑修,剑道气象却极为惊艳,哪怕是面对一些剑道前辈,在剑术造诣上,也是不遑多让,这种天赋,又如此努力,不仅一练剑就是一天,而且还能舍弃各种剑道前辈铺好的路,转而自己潜心琢磨剑招,研究属于自己的剑术,自创剑法。
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如此心性,极其难得,殊为不易,却又能够大大方方的让自己在听风亭中跟他一起练剑,完全不懂得藏私,甚至“不吝赐教”。
白衣剑修越想,越觉得跟着少年一见如故,要不是现在对方已经醉的不成人样了,说不得两人就要就着这听风亭中的清风明月,朗朗乾坤,就地结拜为异姓兄弟。
叶拾雪忽然“咦”了一声,心神感知到听风亭外,廊道之下,有一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一袭翠烟褶裙,在那边等了半天了。
他微笑不已,随手一指,将那个青衫少年剑客,连同旁边的酒葫芦一同给扔到了那边少女身旁。
鸢儿将凭空出现的李子衿扶住,又接住了那只酒葫芦,少女惊讶地张着嘴,“公子?公子?”
怎么醉成这样了?
在轻声呼唤几次李子衿都徒劳无功之后。鸢儿又干起了一位渡船侍女最不陌生的活,将一个醉的已经站不稳的青衫少年一路从听风廊道,扶到了房间里。
等到二人回房,她将李子衿抱回床上之时,鸢儿自己也累得香汗淋漓了。
不过还好,李子衿酒品尚可,喝醉之后,顶多就是小声嘀咕着什么,声音细不可闻,也不会撒酒疯什么的。
所以这一路,除了他走路摇摇晃晃,让少女拼命扶着他,导致两人都有些跌跌撞撞之外,其实也没出什么岔子。
少女起身去关上房门,又为李子衿端了一盆热水,替他擦了擦脸,又帮他脱下布鞋,把双腿抬到床上,再盖上被子,省的夜里着凉。
极为体贴,细致入微。
只是在替李子衿擦汗时,鸢儿看到他嘴角微动,又听见少年断断续续地念着什么,依稀感觉好像是某个人的名字。
于是翠衫褶裙的少女,便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他嘴边,好让自己可以听清楚李子衿的言语。
听清李子衿醉醺醺时念的那个名字之后。
少女默默地起身,就要去往帘幕之后的小床。
都已经走到小床那边了,偏偏又回过头来,最后选择端来一根板凳,坐在板凳上,半截身子趴在他床边,歪着头,背对他的方向,双手叠放,枕在手上,缓缓睡去。
鸢儿一直在反复想着李子衿迷惘中口中喊着的那个名字。
“知行······知行···”
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少女吧,鸢儿如是想到。
————
云霞山。
宗主唐吟已经闭关数月。除了在闭关之前,收了个既是开门,也是关门弟子的陆知行之外,也就没有传出过任何消息。
整座云霞山,也无人敢去打扰。
云霞山祖师堂那边,最近有些冷清,虽然那群老人们,私下里召开过几次祖师堂议事,只是有许多关键人物都没能到场,不是这个有事下山去,就是那个有事不能来。
搞得几场议事都不了了之。
那位女子剑仙,在宗门内的威望还是相当高的,她若不到场,祖师堂一半以上的座位,都会空着。
清泉别苑中。
一位容颜果真倾国倾城的白衣少女,书房端坐,素手研墨。
少女一手挽袖,一手执笔。
深呼吸一口,屏气凝神在纸上,反复写下自己的名字,是整整齐齐的小楷。
字如其人,眉清目秀。
那张几乎占据了整张书桌的薄纸,上面写满了陆知行,陆知行,陆知行······
这个习惯,她自幼便有,一开始是在父母的监督下,强迫自己每日必须练字,也不用抄什么圣贤文章,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好,之后再谈其他。
少女如今的字,已经写得出神入化了。
父亲姓陆。
给少女取名知行,又让她每日练习写自己的名字,就是要时时刻刻提醒少女。
知行合一。
陆知行忽然有些心烦意乱,一横飘出纸外。
她停下手中动作,有片刻失神,“看”着桌上纸张,提笔在纸张最下方的空处,写下一句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喜欢出鞘请大家收藏:(shandu.fun)出鞘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