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天将今夜月
“阳生圣令在此!门人何在!”
江白在檐上飞奔,一手持灵弓,一手持令牌。
这个令牌她曾在斗金台向老童展示过,是她在阳生宗的信物。
如今五只闯入放天城的地狗正向四周分散,相应的祸乱也被同时引向四周。各地都有人群骚动,惨叫声此起彼伏,在这种情况下,单靠她自己一人已经无法解决问题。
城中出现这么大的事,相信不管是靖安府还是沐王府的人都会有所反应。不过,即是沐王府的人过来也要时间,而对于目前的情况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因此,她只能把自己放下多年的信物重新拿了出来。
一般来说,阳生宗的势力范围在三家之中最次,即便拿出信物大声吆喝,能不能叫到人纯靠运气。
不过她今天运气还算不错,刚发出圣令不久,就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家伙领着几个人跳上屋檐,快速来到她面前。
这个戴着半截面具的家伙,就是之前帮她在勾玉手下逃脱的阳生人。江白早就知道这家伙在秘密着跟着自己,大概是奉了某个狼心狗肺的大人的命令。
她这个圣令就是给这家伙看的。
这家伙也知趣,知道这次任务艰巨,所以领了一伙人来。
“无心,召集这附近的门人,全力阻止异兽伤害百姓。”江白不跟他废话,直接命令道。
被称为“无心”的家伙抱拳接令,应了一声“师姐”,便在江白瞪圆了的眼睛下,与身后的一伙人迅速分别朝着五个方向闪了出去。
另一方面,盟渊内的战斗逐渐明朗。
以裴屸为首的禁军将公输五老和公输右都逼到了角落里。几番交战之后,公输家族的每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痕,苍白的唇色昭示着他们的强弩之末。
裴屸他们也不好受,尽管他们的人数更多,但死伤也是极大,就连剩下的人当中有不少也带着伤。不过他们作为禁军的精锐,能把公输家族的逼到这个境地,所有的伤亡都值了。
公输右捂着身上的剑伤,跪退到公输长忌身前。公输长忌双腿不能起身,只能坐在坐垫上承住了公输右。
“你真的确定他们会出现?”公输长忌低声说,语气带了点不满。“再这样下去,我们今天都别想离开了!”
“敖谈必然做足了准备,殿外的禁军现在还没有进来,而盟渊城附近想必也留着军队,强行突围的难度可想而知。不过,我们的机会很快就会来了。”公输右仍然沉住气,那双怪异的鬼瞳微微跳着光。
果然,这时候有一名禁军士兵从殿外进来,对殿内的战斗熟视无睹,直接跪地通禀道:“陛下,放天城的异兽已全部伏法。赵宁将军担心是对方调虎离山之计,请陛下下令所部禁军入城。”
“调虎离山?”皇帝眯着眼睛,瞄了一眼苦苦挣扎的公输家族众人。他心底里并不相信所谓调虎离山之说,诚然公输右必然留有后手,他留赵宁在城外纯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然赵宁的担忧不无道理,但皇帝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他领兵进来。
于是,他直接对那名士兵命令道:“传朕口谕,让赵宁在城外等候,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进城!”
然后他扭头望向另一边的鹜王敖离:“离儿,殿外的禁军一直由你负责,你去将殿外的禁军都引进来。”
总算等到这句话了。
鹜王抱手领命。
昨日与皇帝在皇宫的一聚,除了寒暄之外,把盟渊大历宫外的禁军交由他负责才是皇帝召他入宫的真正目的。
不过让他不解的是,为何出现在西市的地狗居然这么快就被收服了?本来是打算以此把赵宁往放天城的方向调走,没成想因为地狗没有构成威胁,赵宁直接不走了。
这算是一个隐患。
此外,花鲤一直都还没有现身,不知道情况是否真的顺利。
这是第二个隐患。
现在,鹜王目睹了殿内禁军精锐和公输右等人的相斗,两边都已是强弓之末,再拖下去很快就会分出胜负。在胜负分出之际,就是他行动的契机。尽管和自己预想出现了偏差,但敖谈居然没有让赵宁入城,这反而再次帮了他一把。
因此,两道隐患并没有让敖离退缩,他更愿意去赌这一把。
领命之后,他快速脱步下阶,直奔出大历宫外。
大历宫之外,前面三列黑衣黑甲的士兵尤为触目,与身后的一众禁军士兵明显不同。
不光是体现在身形上,还有那满身几乎溢出的杀气更是令周围的禁军士兵汗颜。如果说里面的禁军被称为精锐的话,这些人简直比精锐还要精锐。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个别的也只能猜测是皇帝或者是裴屸演练的秘密部队。
在鹜王出来后,甚至还没有通报命令,这支奇怪的军队就直接冲了进去。
鹜王站在殿外,背对着军队进去的方向,表情平静。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可避免了。
他面对着殿外剩下的士兵,高声命令道:“所有人后退五十步,不管听到了什么都不准前进半步!”
这个命令直接将剩下的士兵锁在了外面。
众位士兵面面相觑,虽然不知所以,但还是照着命令后撤。
与此同时,殿内的情况正在发生剧变。
眼看着数百人的增援涌进大殿,皇帝也好,裴屸也好,还是那些缩在角落里的富商代表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战斗已经彻底失去悬念了。
稍感意外的是,公输五老和公输右在这场战斗中并未表现出如江湖传言的威名,反而是在禁军的切割夹击下险象环生,很快就败退到角落里去,每个人身上都添了不少伤。
看来,即便是众生榜的江湖传言,也未必就是实话。
但接下来的一幕直接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前来“支援”禁军士兵在原来的将士基础上迅速包在了外面,俨然一副扩大包围的阵型。
但裴屸很快感觉到不对劲,按理说这些新生力量应该直接代替他们位置冲到最前面才是,现在却都留在了外面,并且从架势上似乎也把裴屸他们也包围在里面。
而且这些人……貌似都未曾见过……
他心里一紧,顿时有种不安的念头涌上心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还未来得及让手下小心,便看到那些围上来的士兵将屠刀伸向了面前的“自己人”。
长剑直接从背后刺穿了面前禁军战士的心脏,四周的袭击几乎同时爆发。这场突然的偷袭显然让裴屸手下的禁军士兵始料未及,迅速倒下了一大批人。
反应过来的士兵急速躲开,才勉强躲过了对方继续的迫害。
巨大的变故连皇帝都为大惊失色,第一反应是禁军内部有人与公输家族勾结,这些人正是公输右的后手。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些人除了偷袭了禁军,还同时对公输家族的人下手了。
在首先破开禁军的包围后,后进来的士兵抢先一步冲向公输五老身前。
三名士兵,黑衣黑甲,面如玉色,手持圆环金刀,分别从五老的三个方位同时进攻。
公输都马持刀正面对敌,与来敌正正对刃一击后,竟是首先被击退一步。
“都马的刀功独步天下,竟然还会有人能将他逼退。”公输长忌眯着眼,对包围在身边的黑甲士兵心里生疑。
“圆环金刀,是东州郡铸剑师齐珩的手笔,极为难得。加上劲道犹如磐石的铁臂,给人一种岩石相击的感觉,不好对付。”公输都马看着手中长刀刀尖贴地,皱了下眉头。
“他们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幻香,我的铁线灵蟒受到压制。”公输葵抚着怀里的巨蟒,退到公输长忌身边。
“前三排金刀突刺,后三列长枪架盾,明显是有意配合阵法而来。把空间压缩到这种程度,我的凌微神步也很难施展。”公输何澹摇了摇头。
“我甚至在他们身上嗅到火石的味道,想必是专门来针对我的酒的。”公输子布说着腆着肚子,扬起酒葫芦喝了口酒。
“他们对我们的了解极深,甚至比裴屸更甚。”公输长忌冷笑。
“再努力的苦练也不可能能击退都马长老,从他们身上表现出来的气息来看,应该是某种法术所致。”公输右却是淡然一笑,轻松起来。
除了对公输家族等人进行包围,裴屸和他手下的禁军也被包围起来。
与包围公输家族的士兵不同的是,包围禁军的黑甲士兵每人手上的兵器各不相同,也不讲究阵型,只是排着圈慢慢向中间施压。
裴屸一眼看出这些人手里的这些杂乱的兵器其实都算是有来头,每一件兵器都价格不菲。能够支付起这份价格的主人,想来也不会是一般人。
他们的能力显然在禁军之上,甚至在他手下的这些精锐之上,所以才肆无忌惮地直接包围对他们进行绞杀。
唯一没有被包围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敖谈。
看着下面的禁军和公输家族被围成两圈,局面发生极大的变化,他明白这些人并非听命于公输右,而是另外的力量。
皇帝的脸色铁青。
忽如一股急火攻心,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退,瘫倒在龙椅上,几乎眼睛一黑,直接背过气去了。
鹜王直视着城楼上橘色的夕阳,在一片红光中看到了环绕的黑圈。
“殿下,神圣卫军多年来一直在我鲛人秘术烛灵术的熏陶下,已达大盛之境界。如若开战,在下有把握能胜过公输家族。”记忆中,花鲤在他面前跪地汇报。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府兵,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殿下是在想些什么?”花鲤读懂鹜王的心思。
鹜王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只是在犹豫,动武一举会否太过激,太冒险了些?”
“殿下,为了这一天,我们已经准备了十年。难道,你忘记了鳞公主了么?”花鲤抬头紧紧盯着他。
“我当然不会忘记母妃。但正因为这样,才不想辜负她,希望能有更大的把握。”
“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盟渊之会,是皇帝与公输家族的决胜之战,无论胜负如何,对殿下而言都不会是好消息。为今之计,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让结局朝着向我们的方向发展。”
“真的只能这么做么……”鹜王仰着头,眼神逐渐迷离。
一旦开战就意味着死亡,而且会有很多无辜的人跟着去死,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看出鹜王内心的犹豫,花鲤明显有些失望。但他知道,哪怕鹜王多么软弱,他都要靠着自己一颗强硬的心把计划完成。
“殿下,请您记住。您的身上流着鳞公主的血,您的将来不仅是人间的王,还是大海的主人!”花鲤瞪大了眼睛,盯着鹜王看。
鹜王的表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其实并不向往大海,关于大海的事也都是听花鲤还有母妃在时说的话。
“鲛人族现在除了你,还会有谁呢?”
“有的,还有很多人,他们躲在角落里,就等着新的大海之王带领他们重返家园!”花鲤似乎激动起来,“多年前,为寻求人类帮助驱除入侵者,我们和鳞公主踏足大地,却没想到被皇帝陛下软禁于此。但我们没有忘记我们的使命,而现在,我们的所有希望都在您的身上,这也是您的使命。”
鹜王低低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缓声道:“我从来都没有忘记使命。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一定会执行到底。”
“您是大地的王,大海的主人,荣耀最终还是属于您的,现在的种种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当光明到来,所有的黑暗都会被洗刷掉,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的肮脏与手段。”
花鲤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但现在的他却没有出现在身边。这让鹜王有点小担心。
鹜王把目光收回,在另一片青冥中找到了一轮半弯的弧月。
夕阳尚未入落,天上弧月新生,火红与湖蓝色的天空在此刻分外分明,相互的交接处却又意外地和谐。
鹜王不知道战斗要持续多久,但他知道,这一夜之后,将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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