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伊知晓了眼前二人的身份,稍微明白了当下的局面。对于太后,她倒不甚在意,就是她的婆母而已。但是对于贤妃,谢如伊心中难免抵触。
虽然她知道段煜身为皇帝很可能不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当真正见到了其他妃子,名义上与她同为段煜的女人,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时,谢如伊如何坦然接受。
而贤妃亲切地揽着太后的手臂,款款走近。谢如伊也向二人走去,侧过身避开贤妃,只对着太后行礼,“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与贤妃灼热打量的目光落在谢如伊身上,谢如伊不为所动,直到太后让她起了才起身。
谢如伊转而对贤妃道:“你是妃位之人,为何不向本宫行礼?”
贤妃对着太后亲昵讨好的表情变了,她就是想蒙混过行礼一事,杀杀谢如伊的威风。她在太后身旁,想谢如伊也不可能怎么为难她,不料她就这么明晃晃直接问了。
贤妃求助地看向太后,太后像是没感受到她的眼神,不帮她说话。贤妃只得忍下这一刻的尴尬,不情不愿地行礼,补充道:“都怪臣妾见到皇后姐姐太高兴,一时间脑中空白什么都忘了,姐姐向来大肚能容,莫要与妹妹计较。”
谢如伊光是听着“姐姐妹妹”的叫法也不自在,她是谢家独女,无姐无妹,亦不曾与和人义结金兰,却因为段煜多了这么个讨厌的妹妹。
太后捻着手中的佛珠,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讽刺着,“听闻皇后失忆,这是连哀家都不记得了吧,连母后都不叫了。”
太后与贤妃传了太医询问谢如伊的状况,知道她被打失忆了,但仅凭太医的一面之词还不足以了解谢如伊的状况,是以她们还是想来亲自见见探个究竟,然而皇帝在布下侍卫,太后也不愿去了再被侍卫拒绝,落了面子,因而便日日让人守着明华宫,好不容易见皇帝将人撤了,而谢如伊出来赏景,她便带着贤妃专程而来寻找谢如伊一探究竟。
谢如伊赶忙再次行礼,认错。自古婆媳合不来,谢如伊不求太后喜欢她,少找她麻烦就好。然而事事不如意,太后邀她去宁寿宫坐坐喝茶。这么简单的要求,谢如伊不好推脱,只能跟在太后斜后方向着宁寿宫走去。
几人行至宁寿宫,太后坐于上首,谢如伊坐于太后右方下手,而贤妃坐在太后左侧。贤妃微微挑着下巴不愿比被谢如伊第一头,可她不能穿正红色,只能穿一些杂色的红气势上就矮了谢如伊一节。
太后先开口,“皇后近日身体如何了?”
谢如伊声色清冷,如实淡淡说道:“臣妾身体的伤正在愈合,并无大碍,只是忘了三年的事情,不记得皇宫的事了。”
贤妃暗暗嗤笑,谢如伊居然就这样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果然是失了忆也变傻了吗?
而谢如伊不觉这事有什么好隐藏的,这种天下人都将知道的事,她与段煜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瞒着谁。
太后的眉眼间多了温柔而怜惜,她亲切地拉过谢如伊的手,“你身体受了伤,多有不便,需要能照顾好你的宫人,若是谁没能尽心尽力伺候你,便直接将他们赶出皇宫,皇宫不需要这样无用的人。”
谢如伊垂首,温和地笑着,“多谢母后关心,臣妾身边的宫女都是极好的,没有怠慢臣妾。”
贤妃借机羡慕地提起,“皇上这几日都留宿在姐姐的宫中,想必也是很体贴的吧,一定把姐姐照顾得很好。”
谢如伊想了想确实如此,段煜这些日子对她不错,几乎百依百顺,除了因为她的不适应造成的一些小摩擦,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很愉快的。她相信只要自己能度过这个磨合的阶段,便能与段煜日日甜甜蜜蜜,如话本上的才子佳人般幸福。
一想到日后美好的生活,谢如伊笑得甜美,“皇上待我很好。”
贤妃羡慕的笑容险些垮掉,她疑惑谢如伊怎么不一样了,说话如此直白,是真傻还是假傻。
而且皇上之前也不宠谢如伊,难道是因为她救了皇帝一命,救命之恩要到了皇上的心吗?
若是十五那一晚段煜留宿在她的帘月宫时遇到那个刺客,换她也愿意上前挡一掌,换得皇帝的真心。
贤妃尖利的牙轻咬下唇,暗想谢如伊真是赚了。
太后抿一口热茶不经意提及,淡淡道:“既然皇上待你好,你也要多体谅一些,他日日操劳政务极为疲累,你当多多关心。”
谢如伊点点头应声,说起自己昨日给皇帝送了吃的,他很开心。
太后慈爱地笑起,“皇后有这份心意便好,然而做的却还不够。”
谢如伊不明,问道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也发现此时的谢如伊就是个直愣子,也不跟她迂回了,直接点明,“哀家想抱孙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入宫一年,皇上留宿在你宫中的时间最多,然你却一直无所出,如今你身子又受了伤,不知道要多少些时日才能调养好,此刻该多劝劝他去别的妃嫔处走动走动,好早日让哀家抱上孙子,而你也能做母后了。”
太后说话时眼皮抬起,随意略过贤妃。
谢如伊明白了,这些人是惦记着他的夫君,想从她手里把夫君抢走的,这她当然是不能同意了!
可是这事不能由她来拒绝,不然倒成了她的错。
“臣妾并未缠着皇上,皇上爱去哪里是他的自由,母后与其同臣妾说不如直接去跟皇上商量,毕竟腿长在他身上,而不是臣妾控制的,他又不是臣妾手中的皮影。”
谢如伊这番毫不留情的拒绝,让太后与贤妃深深地不悦。
哪个宫妃见了她这个尊贵的太后,皇帝的母亲不是恭恭敬敬,对答婉转,生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她而受到惩罚,偏偏谢如伊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不搞那些弯弯绕绕说话。
太后深深叹息一声,“哀家如何没有劝过皇帝,可他翅膀硬了不听哀家这个母后的话,你是他的枕边人当多多提点。”
谢如伊冷下脸,“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如何能明知皇上不愿还要强求?”
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顶撞,以往要挑谢如伊的错可太难了,太后逮住机会,刚要斥责谢如伊,最好罚她禁闭几日让她见不了皇帝。
正当此时,段煜匆匆赶来,宁寿宫外间传来太监高呼的声音。谢如伊不再看太后,起身去迎驾,虽然段煜说过在他面前不必守礼,但一旁还有外人在,谢如伊不想将两人私下的小秘密暴露出来。
段煜及看到谢如伊毫发无伤,心中落下一口气。刚刚他隐约听到太后说,让伊伊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送,好在伊伊没答应,但仍是心里恼怒,对太后行礼也显得不那么恭顺,“儿臣参见母后。”
太后似未发觉,冷漠地看向眼前桀骜的帝王,说教,“你这些时日勤于政务,哀家很是欣慰,你不比你父皇做的差,但是在子嗣传承上,你比先皇差太多了。先皇如这么大的时候,皇子皇女都有近十个了。而你膝下无一儿一女连后宫都甚少来,你打算什么时候能让哀家升辈分,你想什么时候为你父皇留下的天下传承呢?”
先是严厉地呵斥,随后她放缓语气,软了态度,伤情地继续说着,“哀家年纪大了,若是不能看到一个可爱的孙儿聪慧又上进,哀家有何颜面去面对先帝面对段家的列祖列宗呢?你不为哀家考虑也该为了江山社稷早点想想办法。”
段煜只冷淡地简单表示此事记在心上了,让太后别多操心。
孩子何须急,等他的伊伊好了,孩子还会远吗?
太后心中深感无力,带着怒气注视段煜,他年纪渐长,就越不听她的话了。
谢如伊感到段煜的到来,让她轻松不少,不用再一个人撑着面对这个不太喜欢她的太后婆母,还有那个虎视眈眈的贤妃。
段煜最后说道,“儿臣近来事务繁忙,皇后身子不适该在明华宫好好休养,母后无要事便不要传唤皇后了。若是母后寂寞了,贤妃你可要多多上些心思替朕照顾好母后。“
贤妃不甘心地认命,暗中怨恨地看向被皇帝如此维护的谢如伊,羡慕又嫉妒。
谢如伊不过才来了宁寿宫这么短的时间,皇上就得了信跟过来,真是生怕她与太后对谢如伊做些什么,段煜何时如此在意过谁?
等段煜带着谢如伊退下,转身离开,太后“咣!”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在红栎木桌上砸下,戴着金护甲的手指直指贤妃,“你的肚子就不能挣点气?”
贤妃有苦说不出,段煜去帘月宫留宿都让她自己去睡榻,根本没有碰过她。
见侄女低着头为难的样子,太后换了语气,谆谆教导,“男人的心都是女人抓来的,你有心去争多少能分得一点儿。哀家不求你能比过皇后,至少让你自己在皇上心中有分量才行。”
贤妃浅笑着应下,太后突然转移话题,语气严厉地问起:“你方才为何不主动向皇后行礼?”
贤妃神色一愣,太后竟然要为这事儿问责于她?
心中委委屈屈,“姑母,你不是最向着我了吗?”
太后一指戳在贤妃头上,“你个榆木脑袋!要挑衅皇后也不该由你亲自来,记住——在宫里错不能出在你身上。”
贤妃恍然大悟,明白了下一步该如何做。
段煜带着谢如伊告退,出了宁寿宫他语气稍凶,训着谢如伊,“你的伤都还没好全,出宫做什么?”
谢如伊垂下头,她也没想到,不过才出了明华宫几步就被太后截了来。
“我在宫里太无聊了嘛,你不能陪我,也没人和我玩儿,我只能自己出宫走走了。”
段煜不再凶谢如伊,这不是她的错,贤妃与太后今日不截她,改日也躲不过。
他阔步走在前面,一只手拉着身后迈着小步糯糯走着的谢如伊,她低着头道:“段煜,谢谢你。”
段煜侧着头嘱咐,“朕知道你忘了,不清楚太后与贤妃是与你不对付的。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要小心谨慎,还有让人叫朕来。”
谢如伊乖巧点头,可还是稍有顾虑,“你那么忙,我如果是时时遇到这样的小事,便来叫你,打扰你办公,岂不是让你太过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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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