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虞走进来。
她手中吃力的提着一个竹篾篮子,放在那檀木桌子上。
梅伯急忙喝道:“别……”
但还是晚了一点。
噼里啪啦!
当竹篾篮子落下,结实厚重的檀木桌子倏然溃败,轰然倒地,化作了一地的齑粉。
尘土飞扬,扑了室内三人一脸。
“我没想过这桌子居然承受不住。”
泉虞手足无措,急忙转身后仰跳投。
甘露飞扬,如微雨,轻浥轻尘,瞬间扑灭了所有灰尘。
咳咳!
梅伯一脸黑线,他一边咳嗽着,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肉痛得要死,“这是我当年剥削大雪山那位得到的上佳香檀木桌子啊!绝无仅有的宝贝啊!”
“果然还是我书塾的木墩子石块结实,要搁我那,铁定没事。”
苦崖先生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看看,看看,害我羡慕了这许多年,原来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就知道幸灾乐祸。还笑,就不怕掉完你的大牙?”
梅伯看了看大雪山方向,目光有点黯然:“当初我太过强势,那女人睚眦必报,回头一定要给我梅园整事情!”
苦崖冷笑,乜斜他,“下棋的,你怕了?”
梅伯被他一激,一挺脊梁骨,豪气干云道,“老子怕个锤子,那位都来了,等所有棋盘都被搬进铜鉴,有她好看的。”
泉虞躬身退了出去。
退出玄棋室时,她又一次泪雨滂沱。
离开天裂机场她就知道了。
今昔别后,世间再无那个眉眼精致的爱笑女子。
能做为一位常人正常垂泪的时日,还有几时几刻几分几许?
刚刚她风雨兼程,倏忽来去。
取来了烈家开山裂石万斤坠,小四两,开山凿——
只为葬下她自己。
肉身崩坏经脉溃败,她有且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
她亲自启杀并且狂呼叫嚣!
杀杀杀!
杀死泉虞,杀死尹虞!
杀死那个孩子的骨肉至亲,杀死那个男子苦等了十九年,挥手自兹去的爱人!
杀杀杀!
杀死关于那个女子一切,肉身与影像,脆弱与不堪,一切一切!
将她们的血涂在历史的门楣上!
将她们的血涂在那井口一蓬蓬醒诡惊雷的旅葵枝叶之上!
自此她得生,得她苦苦寻觅的大道深奥。
诡道不灭,她也就不灭。
吾道不灭,吾生将永恒!
……
而她的身后。
梅伯轻轻从竹篾篮子里取出来一枚拨子。
指长。指大。木质。一枚轻盈到近乎无的小拨子。
小四两,巧可拨万钧。
梅伯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中的拨子,跃跃欲试的望向苦崖先生,“巧夺天工,好东西啊。”
苦崖心一寒,皱着眉,连连后退:“别,我还没准备好。”
“这可由不得你了。这都多少年了,结果你告诉我还没做好准备?”
梅伯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捏着手中的小四两轻轻一拨,嘴里振振有辞,循循善诱,道:“且让我熟一熟手,不然改天坏了大事!”
轰隆隆!
竹篮子蓦然飞出一块镇圭巨石,直接压在苦崖先生身上。
勤路书屋的先生立马五体投地,而且被狠狠的砸入地面。
只有脑袋,手脚,还在垂死挣扎!
“有意思,有意思。”
梅伯哈哈大笑:“那女人的檀木桌子都承受不起这万钧镇圭石轻轻一放,你苦崖先生被狠狠压下,还是安然无恙。”
苦崖先生从地面坑缝里艰难抬起头来,“棋僮,你多大的人了,玩心还这么重?你幼不幼稚,换我砸你试试?”
“别气啊。”
梅伯摸了摸他的脑袋,“都说了,让我熟悉熟悉,免得过两天会出错。”
苦崖想暴跳如雷,但跳不起来,气急败坏道:“熟悉了吧,还不松开?”
梅伯警惕道:“你发誓,松开了你不找我算账?你本事比我大,我可刚不过你!”
苦崖先生叹息道:“我发誓!”
梅伯小四两一拨,那方镇圭石重新回来了竹篾篮子里。
苦崖先生挣扎从地面人形坑里爬起,装模作样拍身上的尘土,忽然身形一闪,挥手就往梅伯手中攫取而去。
梅伯手中拨子脱手,不由得破口大骂,“馊酸书生竟然也学会了诳语欺人!”
苦崖先生捏着拨子一拨,万钧镇圭石飞出将梅伯砸入地面,他哈哈大笑:“我说我发誓,又没说我发誓什么。”
梅伯挣扎不掉,一脸懊丧,“原来你也并非榆木脑袋啊!早知道不给你松开了。”
苦崖得意洋洋,“你以为书生就不思变通了?”
他哼道:“我都时日无多了,再不狂一把就晚了,别说没发誓,就是真的发誓了,我苦崖还是照砸不误。余生无多,还有什么比看到梅伯吃瘪更让我开心?”
梅伯铁青着脸,比活吞了几只大老鼠还难看!
苦崖玩够了,这才放开他。
现在两个人都死死盯着地面。
梅伯目光闪烁,“将生未生!”
苦崖喃喃道:“将死未死。”
……
我的神魄完全被恶鬼邪灵推搡拉扯进三寸紫刃。
泉虞即将经历的,我已经完全过了一遍。
意识昏昏沉沉,远离肉体。
鸦火冰凉,寒彻透骨,萦绕在我周围。
恶鬼邪灵影影绰绰,推搡着我前进。
下抵黄泉。
环境幽寂森冷,如坠九幽。
这期间,我究竟经历了什么?
隐隐记得,仿佛永远不曾忘记,又从不会真正记起。
像一梦大去,永睡不醒。
又像一夜酣眠小去,可三更去而五更归。
如果我是器灵,之前我是谁?
如果我之前是赵饼,那现在谁又是我?
忽然就起火,热火。
一柄长刀在暗里铺天盖地,蓦然挥洒。
煌煌刀意恍如烈火,轰轰烈烈燃烧起来,化作一片光的海。
淹没一切的恶鬼邪灵。
淹没寒彻透骨的莹莹鸦火。
也淹没我。
热火沸腾,在我体内烈烈燃烧,痛得我辗转哀嚎。
然后我听到有人在大声吟唱安魂曲。
“魂归来兮噢魂归,魂归来兮噢安躯!”
一桶水泼下。
我被浇了个透心凉。
是不是又有人将我绑在了剑庐山半山山洞准备开膛破肚呢?
我大惊失色,浑身一个哆嗦,忽然就惊坐起来,“有鬼啊,要杀人了啊!”喜欢我的富婆老板们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我的富婆老板们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