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即便如此,平介还是极力想保持住笑容。“你瞎说什么哪!哈哈哈,这就开始拿爸爸取乐了,哈哈哈!”“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不是藻奈美。你应该能看出来来吧?是我,我是直子。”“直子?”“没错,是我。”藻奈美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平介看着女儿的脸,之后在头脑中再次咀嚼了一遍她刚才的话。从字面上他是听懂了,可是当他想具体理解这些语言的内容时,大脑就混乱了。心理的抗拒反应开始起作用,结果,他再次努力挤出了笑容。“你还跟我演戏!”他说,“你说什么呢,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但是他的笑没有维持多久,几秒钟之后便自行收起来了。他看到藻奈美脸上流露出真真切切的悲伤。平介再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门口走去。他想去叫医生。他认定女儿的精神出了问题。如果她的精神没问题的话,那就是自己的精神有问题了。“你别去!”藻奈美喊道,“你别去喊人,请听我说。”平介回过头来。她对着回过头来的平介继续说:“我真的是直子。我知道你无法相信这一事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可这是事实!”藻奈美哭了起来。不,应该说是有着藻奈美容貌的少女哭了起来。平介心里想,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的事情呢,不可能的——他的思想在剧烈地动摇着。不是因为他无法相信她的话,恰恰相反,她的语气确实是妻子的。想到这里,再次看她时,藻奈美周围的气息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学生的气息了,而是一个心平气和的成年女性的气息。并且,那是平介非常熟悉的女人的气息,这一点他心里非常清楚。“不过,可是……那个,这种荒唐的事怎么会……唔……”平介拼命地挠着头皮。现在他连看藻奈美一眼都感到害怕了。她继续哭着。她哽咽的声音传到了平介的耳朵里。他向病床方向瞥了一眼。地正用左手捂着双眼哭泣。随后她又将右手也轻轻地叠在了左手上,右手的中指在来回抚摸着左手无名指的根部。平介大吃一惊。那正是直子的习惯啊!以前夫妻二人吵架时,她经常这样哭。她用右手抚摸是戴在左手上的结婚戒指。“那你记得我第一次找你约会的情景吗?”平介试探着问。“怎么可能忘记呢?”她边哭边回答,“我们去看了关于潜水艇沉没的电影,对吧?”“那不是潜水艇,那是豪华邮轮。”平介说道。虽然之后他俩又看了几次《海神号》,但直子总是把海神号说成潜水艇。“看完电影,我们去了山下公园。”她说的没错。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起看海上的船。“那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住所的事吗?”“记得。那天特别冷。”“啊,确实挺冷的。”“你脱下西裤后,里面穿的是睡裤。”“啊,那是因为早上换衣服时着急。”“你骗人。明明就是拿睡裤当秋裤用的。”说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当时也是这样很较真地诡辩的。”平介来到床边,跪到地面上。拥有藻奈美外表的少女凝视着他。他边从正面回视着对方的目光,边用双手轻轻地包住了她的脸。“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子。”她在他的手中说道,“你那天也是这样托着我的脸,对吧?”“是啊。”那时就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他吻了她。但是,今天他没有,因为眼前的脸不是直子的。他没有吻她,而是问:“你真的是直子吗?”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点了点头。按照直子的话,她是被送进医院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的……在此之前,她的大脑处于一种朦朦胧胧的状态,对遇到车祸以及穿越生死线之事根本就没有任何意识。在意识清醒之后,她对大家为何一直称自己为藻奈美一事感到困惑不解。她很想大声喊: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藻奈美,我是直子啊!可是总有一种莫名的力量在阻止她发出声音。本能告诉她,如果硬来的话,将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因此,她只有保持沉默。后来她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女儿的身体取代了。即便如此,她仍认为这不过是个噩梦,要么就是她的大脑出了问题。她希望尽早恢复正常。但是今天,当看到平介趴在自己身边哭泣时,她才终于相信,这并不是噩梦,而是铁铮铮的事实。“这么说来……”听完直子的讲述,平介问:“死去的是藻奈美?”直子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接下来,她的眼眶开始泛红。“是这样啊。”平介将头埋在胸前,“原来是这样,死的是藻奈美啊。”她——有着藻奈美外表的直子抓起被角,盖住了睑,被子下面传来了啜泣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获救的不是我而是藻奈美该多好。我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胡说些什么!不许那样说。你要知道,事故中有那么多人都失去了生命。只有你一个人得救也是件好事,只有你一个也……”说到这儿,平介哽咽了。看着眼前藻奈美活生生的躯体,却不得不想着实际上这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这同亲眼目睹她的死去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悲伤。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双双哭泣起来。“我还是无法相信这件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哭了一会儿,平介端详着女儿的脸说道。或许确切地说应该是直子的脸。“我也不相信。”她用指甲尖拭着被泪水打湿的脸。“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无济于事?”“啊,我的意思是这种情况没办法治疗吧?”“治疗?你是说这是一种病症吗?”“这个吗……”“如果这是什么特殊的病,能通过药物或者手术使藻奈美的意识恢复的话,我一定接受那样的治疗!”她语气异常坚定地说。“但是,如果那样做,直子的意识又怎么办呢?”平介问道,到时候直子的意识不会消失吧?”“即使那样我也不在乎。”她说,“如果藻奈美能够复生,我会乐意去任何地方。”她凝视着平介,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这让平介想起了藻奈美央求他说“我一定会提高学习成绩的,别把我送到补习班去”时的表情。他赏得她现在的眼神和那时藻奈美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直子!”平介看着女儿的脸,喊着妻子的名字,“别胡说八道了!”“我说的是正常的想法。本来应该死的就是我啊。”“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不管怎样,藻奈美都不会回来了……”平介说完,垂下了头。沉寂,令人窒息的沉寂持续了几秒钟。“那你说,”她开口说话了,“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是啊,该怎么办呢?这种事说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医生拿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吧。”“是啊,弄不好还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是啊。”平介抱起胳膊喃喃答道。她一直静静地盯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天是葬礼的日子吗?”“啊?啊,对。你连这都看出来了。”“当然了,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你是不会穿白衬衫的。”“啊,是吗。”平介摸着衬衫的衣角答道。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脱下丧服,换上平时穿的衣服了。实际上,他不过是在白衬衫外面套了件对襟毛衣而已。“是我的吗?”她问道。“啊?”“是我的葬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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