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亚德蒙符帝国,来袭

                这座名为佩鲁的村庄位在克鲁萨多州西北部,南邻艾恩兹大森林。业拿姆也知道这种地图上的位置。但是,一次都没亲自绕来,也未曾想要绕来,其实根本无法绕来此处。一切都是因为,这座村庄是他亡妻的出生地。他的妻子──莎菈是克鲁萨多侯爵的庶女。从前侯爵以视察之名行游山玩水之实行经这座村庄时,对一名气质非常出众的女子一见钟情,并以自身权力出手染指。后来,两人便生下了莎菈。这可说是种库罗德各地随处可见的皇室贵族典型暴行。不过,侯爵并没有拋弃莎菈的母亲,反而是疼爱有加,同时也极度宠爱莎菈。一般认为侯爵是因为与正房及嫡子不睦,因此才在莎菈母女身上寻求家庭的温暖。他每个月都会来到村里和她们一起生活,时常都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克鲁萨多侯爵虽是莎菈的温柔好父亲,身为领主却是蛮横残暴。他课取重税,搞得州内民不聊生,很多人都恨他入骨。莎菈长大后知道父亲的恶行后,也劝谏过无数回,但侯爵都回以口头禅「女孩子用不著懂政治」。莎菈终于在多愁善感又具行动力的十五岁时,再也无法忍受,瞒著双亲离家出走。她的目的地是邻州亚历克希斯,选择该处完全是出自对父亲的叛逆,毕竟亚历克希斯侯爵夫人萝萨利雅是「最懂政治的女人」。莎菈后来进城担任女官,在那里邂逅了同在城中工作的业拿姆。两人认识时都是十六岁,接著在十七岁结婚,十八岁时莎菈怀上女儿,自此就专心打理家务。八年后,亚历克希斯和亚德蒙符开始爆发战争,业拿姆远赴前线作战。之后就只剩下一连串的悲剧。亚历克希斯军在四大公爵家的谋略下,遭到断绝粮食补给,进而无法抵御亚德蒙符的进攻,最终不得不固守凛特。乘胜追击的亚德蒙符使出极为激烈的攻城攻势,业拿姆只能埋头指挥作战,许久都没时间也没余力回家探望妻女。直到萝萨利雅终于决定弃守凛特时,才终于有机会回家。他一心想告诉莎菈,要她先和其他居民赶快先逃。然而,业拿姆回到自家后,发现空无一人。因为莎菈和女儿早就饿死了。据说坚强又富正义感的她们是边说著「我们是世上最伟大的骑士的妻女」,边一直把食物分送给弱者,最后是抱在一起像睡著般咽下最后一口气。凛特沦陷后,业拿姆去见了克鲁萨多侯爵。之前在莎菈的要求下虽然连结婚都没告知侯爵,但是自己觉得应该要传达莎菈的死讯。然而首次见面的侯爵,和妻子口中的那个侯爵根本判若两人,眼前的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和蔼老人。后来才知道侯爵在莎菈离家出走后痛改前非,整个人变得圆融讲理。原本不知业拿姆来意、笑脸接见的侯爵,听闻女儿身亡后,泪如雨下。业拿姆也哭了。一场场殊死战本就快要麻痹他的情感,这时候又遭妻子死亡的残酷现实重重打击,他几乎就要失去人性,但幸好此刻有人一起悲叹哀伤,所以他才哭得出来,而且泪水就像溃堤般止也止不住。后来,侯爵以「你是我的女婿」为由收他为养子。当时,克鲁萨多州各地匪贼跋扈横行。这些其实都是侯爵苛政时期的后遗症,不过业拿姆接掌兵符后,便彻底剿灭了这些匪贼。毕竟这个男人可是对付过军事大国亚德蒙符的精锐部队,肃清区区匪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业拿姆在欢呼声中,获得克鲁萨多人民和将士的莫大支持,但他只感到无比空虚。因为在妻女双亡时,他就深深体悟到「我如今的生存意义,只剩下复仇了」。另一方面,克鲁萨多侯爵确实也想报复四大公爵家,但他抱持的情绪有些异于业拿姆。他心中存在著对莎菈深深的悔意和罪恶感,想赎罪的心情大于复仇雪恨。所以他才他做了一般再好的领主也会面露难色的善事──积极收容亚历克希斯州逃来的难民,并将他们安顿在莎菈出生地佩鲁村的周边土地。如今──业拿姆正准备第一次到访佩鲁村。为的是要安排来自亚历克希斯的难民迁移至丹克伍德州。业拿姆自己很清楚,只要接下雷欧纳多的这个命令,就不得不去一趟自己绝不会主动前往的妻子出生地。业拿姆确实也能回绝这件事。不过,可能是心境出现了什么变化吧……感觉若是走一趟,好像能在无意间发现妻子往日留下的痕迹,就能想起和她一起经历的幸福回忆,所以变得想去瞧瞧……那座一直以来都不想看到的村庄;变得想亲眼确认一下那是座什么样的村庄。或许是因为已成功报复两名仇敌──丹克伍德公爵与库廉基斯公爵,所以心态上有了点转变。但是,业拿姆自己也不清楚正确的原因,只觉得真的摸不透自己的心,根本无法随心所欲。业拿姆骑著马在名为赛康的干道上慢步前行。这是条岔道,并非主要干道,用以连结周边的多处村落。目的地的佩鲁村不是尽头,道路还继续往前延伸,贯穿艾恩兹大森林,绵延至亚历克希斯州。但因为开辟时间晚于浑沌大帝时代,所以路面未经整平铺修,特别是大森林中的路段根本与兽径无异。近年,在萝萨利雅修筑好连结两州且更为便捷的干道后,前往亚历克希斯州时,这条路就不再是首选。目前这一带的道路,是沿著小湖湖畔弯曲。湖水清澈美丽,业拿姆偶尔会命令同行者小歇片刻,让马儿喝水的同时,自己也补充水分。远眺干道北侧可看见艾恩兹大森林,眼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克鲁萨多白杨木(poplar),虽然已经过了红叶时期,但还是壮丽到令人叹为观止。同行的九人热络地讨论著,以前路过时就很想顺便打场猎。这几个人都是从前克鲁萨多侯爵派给业拿姆的骑士。从清剿克鲁萨多州内的匪贼开始,到先前讨伐两公爵和后来进驻雷姆,他们都一直跟在业拿姆身边。「业拿姆叔父,再一下就到佩鲁村了。」跪在水边的青年擦著嘴角说。他还是个十八岁的骑士,模样看起来相当聪明,是克鲁萨多侯爵嫡子所生的长男,也就是所谓的嫡子长孙。名叫西翁克鲁萨多。虽说用不著讲也能知道,侯爵家的人是没来由地厌恶妾生的莎菈,身为她丈夫的业拿姆,除军事手腕外也不受认同。明是如此,但就只有这个西翁对业拿姆没有一丝怨恨。甚至,比起自己的父亲,他更亲近业拿姆。他和业拿姆本没亲戚关系,却还是以「叔父」相称,应该该也是关系亲近的表现吧。另一方面,业拿姆发现这名青年身怀罕见的军事天赋,觉得他虽然经验还不足够,但将来在指挥官(不是战士)的能力上应该会超越自己。再加上为了要报答克鲁萨多侯爵的恩情,所以特别照顾这个嫡孙,尽可能地传授自身经验给他。「少爷,您有去过佩鲁村吗?」一名骑士毕恭毕敬,表情却有点尴尬地询问血统远比业拿姆纯正的西翁。「有的。从小祖父大人就经常带我去那边玩。」西翁无所顾忌地回答。但是骑士们心里在想,侯爵明明是去找情妇,为什么要带著正房的孙子一同前往,因此他们的脸越发僵硬,感觉不知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好。不过,业拿姆也能理解侯爵的作为,毕竟西翁的双亲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个性,没有一丝身为人本该具有的同理心。所以侯爵才会觉得把西翁带到佩鲁村,或许能让他过上还比较人模人样的生活。就如西翁所言,不一会儿就看到村庄了。由于刚才已先遣一人策马通报来意,所以村民们见到这群骑士也不觉得惊讶。业拿姆一行人下马走在村中。不骑马是有原因的。原本极为常见的乡村风景,在往北边走后就逐渐改变。先是能看到谈不上是民房的临时搭建棚屋杂乱林立,再往北走,更是遍布无数连屋子都不是的帐篷。这里是自亚历克希斯州逃亡至此的难民居住区。十万难民涌进人口应该仅有千人左右的村庄后,结果就成了眼前这幅走样又让人痛心的光景。即使如此,佩鲁村还有北边大森林这块辽阔的未开发地区,只要勤加开垦,无论是木材资源还是农地都不成问题。实际上,穿过难民居住区后,其实就是片一望无际的壮观田地。这应该是十万人为了自给自足,拚了命才扩展到这么大的面积,西翁和随行的骑士看见后无不惊叹:「太厉害了,才两年居然有办法开垦成这样。」(也对……但是会这样也很正常……)业拿姆承认自己失了神──本是打算来看看妻子出生、成长的地方,但那座村庄已成过去了。其实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料想到,现在的佩鲁村已和莎菈还在的时候截然不同。不过至今一直不愿面对此事的人是自己,所以知道这是咎由自取,但还是感到有些失望。业拿姆(继续下一页)六六闪读 shandu.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