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日回到阔别许久后,终能返回的家中,写下此篇文章。一日一日地度过保护生命安全的道路,令我感到满足。在我方及他人的尽力下解救将死之人。不过不见得一定不会出现死者。这是事实。问题由事实而起。脱离事实,便不知人类社会发生何种问题。推动人类的是事实。那么所谓的「生」、所谓的「死」,是依据何种事实呢?这项事实我们不得而知。其实我们无法识破这样的事实。连续威胁事件至此告终。我和侦探社忙着后续处理。前往市警军警接受侦讯、填写损害保险的报告书、应付新闻媒体。虽是调查员,非做不可的行政工作却像山一样多。我忙碌不堪,丝毫没有余力可沉浸在感伤之中。或许是察觉到行政工作的存在,太宰以「进行调查」为借口,早早放弃杂务,不知消失到何处。等找到他后,我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在这次的事件中,许多市民目击到千钧一发之刻飞上天空的大型客机。报导中指出国外的非法组织是主犯,还附上注记,表示能够发现及逮捕首谋是因为有侦探社的活跃。在外国势力入侵前便阻止了这起前所未有的事件发生,侦探社的功绩受到称赞。不过另一方面,针对侦探社周遭围发生的一连串凶恶事件,也有许多责怪侦探社本身责任的声音。尤其对于绑架被害者死于毒气的批判,会再延续一阵子吧。照例忙着处理庞大的呈报杂务工作的某一天,我被叫进社长室去。「打扰了。」行礼后,我踏入社长室。「工作进行得如何?」社长问话时依然看着桌上的资料。「老样子,还是忙得昏头转向,而且太宰那家伙居然溜了。那男人讨厌行政工作,所以把书面报告全部推给行政人员,还逃避不接受军警调查部的侦讯。他得被推进热水沸腾的锅子里一次才行。不过因为死了他会很高兴,所以得控制在不到致死的地步。」「麻烦在官宪看不到的地方,不露痕迹地执行。」社长整理好资料,装进信封后才抬头看我。「这次你做得很好。我们收到军警将官的直接表扬状。听说上头写着『尔堪为市井侦探社之鉴』,我也放下了肩头的重担。有一段时间——我考虑过是否要将侦探社的招牌收起来。」那是……在我开口前,社长继续往下说。「世上不存在比人命更加宝贵的招牌。若侦探社的存续会危及人命——我是这么想的。不过事情已经解决。国木田,这都是你的功劳。」说完后,社长以手指按摩眉间。从不曾让任何人见到他为职务劳心的社长——或许是有些累了。「那么国木田,已经得出习题的答案了吗?」习题。——「入社试验」。我受社长委托,判断太宰是否可以入社。「关于太宰的事,我已经得出结论。那男人再差劲不过。无视前辈的命令,工作途中突然落跑,兴趣是自杀,对女性太好,讨厌出力的工作,也不顾行政工作。那男人就像是不适应社会的旗手一样。如果他去做其他工作,肯定撑不到三天就会被赶走。」我在这里停下,说出早已决定好的一番话。「——不过,就当侦探来说,太宰是最佳人才。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他就会成为侦探社首屈一指的调查员。他——合格了。」「原来如此。既然你这么断定,那么肯定不会有错。」社长在入社资料上走笔,盖下印章。太宰治——承认他加入侦探社。「对了社长,如果可以,下午我想请假。」「无妨。有事吗?」「是——有些事。」走过杂草小径后,来到可以俯视海湾的小型墓地。小小的墓碑零星分布在山坡上,于大海的反射光下白得发亮。我穿越墓碑之间,在其中一个崭新的小墓碑前停下脚步。献花合掌。「到牺牲者坟前来致哀吗,国木田先生?」听到这个清澄的声音后我睁开眼睛,便看到身穿白色和服的佐佐城女士站在我身边。她的右手抱着一束白菊。女士站到我旁边献上花束后,轻轻垂下视线。「和服比较适合你。」「虽然丧服比较好,但可惜的是我只有这件衣服——当和工作有关的人过世时,国木田先生总是会这样,到坟前来献花吗?」我和佐佐城女士来到的地方,是遭到绑架、在废弃医院地下室死去的事件被害者坟墓。「是啊——没什么理由。我认为该这么做,所以就这么做了。」佐佐城女士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只是望着我微笑。海风吹过,林道当中的树木沙沙作响。我自言自语地继续往下说:「……第一次在工作上出现死者时,我哭得下不了床,任意旷职,还以为自己再也振作不起来了。不过最近我连一滴泪都掉不下来。所以,应该像这样到墓前致意来代替眼泪,我就只是这么想罢了。至少得这么做,否则被害者是不会开心的。」「要是流泪……死去的人们就会开心吗?」「我不知道。大概既不开心,也无法得救吧。不管是流泪,还是在墓前祈祷,都无法传达给死者。他们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我们能做的,就只是悼念而已。而且我只是相信在人们死后,生者能够去悼念他们的这个事实,代表这是一个正常的世界罢了。」「……你真残酷,国木田先生。」我因佐佐城女士的话而回头。接着大吃一惊。不知何时,佐佐城女士的眼眶充满泪水。「在之前说过的话中……我撒了一个谎。和我分手的那个恋人……已经过世了。他是个对理想充满热情的人。我付出一切,想成为他的助力,不过……他连一句爱我的话都没说过,就独自走了。」此时,有心的人能够恰如其分地对她说些安慰的话吧。「这样啊。」可是我只能笨拙地这么回答。「死去的人太卑鄙了。国木田先生说得没错。死去的人的时间已经停止了,不管现在开始做什么,都无法令他高兴,不管做什么他都不会微笑。我——已经累了。」佐佐城女士的脸颊上滑落一道眼眶无法支撑的大颗泪水。若是有个熟知这世界的仙人,而那位仙人只要说出一句完美的话,就能止住现在的泪水吗?我不懂。我追求理想,将理想记在记事本上,忍受一切以求实现。现在也还在想着是否有完美的话语、有没有能够拯救世界万民的完美救赎。不过那些奋斗,在一名女性的眼泪之前显得太过无力。「抱歉,我失了分寸……我差不多该告辞了。」「你还好吗?」我提出的这个问题还真是有够蠢的。「是的。其实军警委托我担任这次事件分析人员的外部顾问。那方面是我的专业,而且这次的事件太过复杂……待会儿我要跟负责的官员开会。」军警的外部顾问应该只有相当优秀的人才能担任。即使扣除她是解决事件的协力者这项事实,也是因为她原本在那个世界里就具有相当的实绩吧。「那么,在工作上遇到困难时,我也去拜托你好了。」「是,请务必来找我。」佐佐城女士终于露出微笑。从水平线上吹来的海风,拂过山棱线而远去。默祷过后,佐佐城女士离去。目送她离开后,我视而不见地眺望着横滨的风景。手机突然响起,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是太宰打来的。「国木田,我想请你过来一下。」太宰的声音难得地露出阴郁。「找我到这种地方有什么事?」太宰把我叫来的地点,是第一起事件的废弃医院。即便在黑夜中看来是令人害怕的诡异废弃医院,在白天的阳光下,也不过是座褪色的废屋。在原本似乎是病房的一个房间里,从破裂的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将地板形成一个雪白的模样。「这把枪要怎么解除保险装置?」我看到太宰难得地拿着手枪。那是社内备品,双排弹匣的小型手枪,凡是侦探社社员随时都可携出。「你为了那种事叫我出来?」我没好气的开始解除黑色手枪的保险装置。太宰一再将枪口对准虚空瞄准,接着说:「我实在不认为那些军火商们就是『苍之使徒』。」——什么?「不是吗?他们不可能会引发这样的事件,也没有动机。」「说到动机,我倒是有听到——为了打入横滨市场,他们策划事件以击垮碍事的侦探社。那家伙不是这么说的吗?」「没错,他们本身应该也是这么想才对。可是,为什么那会是非做不可的事?」「……你是什么意思?」「也因为『苍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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