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房间传来按快门的声响。警方相关人员,大概是鉴识人员正在替现场拍照存证。永穗教授的遗体应该还在那个房间里。我和久堂老师待在隔著那条昏暗走廊的这一侧房间内,等待刑警们到来。即使待在不同房间里,我还是隐约能够闻到飘过来的血腥味。不对,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也飘了过来──大概是因为数不尽的幽灵画让我产生错觉吧。这么一想,脖子后侧的鸡皮疙瘩就竖了起来。幸好这个房间里没有装饰幽灵画。对我来说很庆幸,如果可以,我现在不想看到──我端正跪坐在座垫上回想刚才的事情。「已经死了。」老师当时确定后,不动声色地把震惊的千翳小姐带往其他房间去,我则趁著那个空档借用电话联络警方。回到老师他们待的房间时,千翳小姐已经多少恢复冷静,不过她的脸色仍旧惨白。过了一会儿,几位警察和两位刑警,以及鉴识人员抵达。他们交待我们在检查遗体和搜查现场这段期间,暂时待在这里,于是我和老师被领到隔著走廊这一侧的榻榻米房间里。「居然趁我视线离开的空档报警,你真多事。」老师带著十分厌恶的表情没规矩地坐在榻榻米上。这种说法好像他是犯人似的。「当然要报警,这也许是杀人案啊。」「只要身为女学生侦探的你在报警之前施展推理功力把案子解决,不就行了吗?你肯定跃跃欲试吧?」他的语气很显然是在揶揄我。我不悦呻吟一声后嘟起嘴。看到我的反应,老师笑著说:「云雀的鸟啄!」可是,老师说得没错。我的确跃跃欲试。坦白说,我有个令人头痛的坏习惯。这个诡异的习惯是,只要一遇到难以理解的事件,我就会忍不住插手。如果只是插手倒还好,插手只是因为好奇,一般人只会觉得我是爱凑热闹,这种习性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但我的情况并非如此。等到自己发现时,我总是已经深深介入这些案子里,旁若无人地进行推理了。我也十分清楚这种行为不值得鼓励,不过,只要遇上怪事,难以形容的使命感就会像蓬松的积雨云一样膨胀,在不知不觉之时,我已经热衷解谜了。如果连小事情也算进来的话,截至目前为止,我这个坏习惯已经让我遇上或介入形形色色的事件当中。「五月时的校庆事件也是。」老师露出邪恶的表情笑了笑。是的,当时也是。因为某个契机,那些与事件真相有关的零碎线索正好来到我的手边,结果我不自觉为了解开谜团,在学校热闹的明尾祭活动上四处奔走。我自认为这个坏习惯是受到从小阅读的古今中外推理、侦探小说的影响。柯南.道尔、阿嘉莎.克莉丝蒂、约翰.狄克森.卡尔、艾勒里.昆恩、横沟正史、海野十三、高木彬光,以及江户川乱步。每一位推理作家的作品,我都不惜牺牲睡眠时间沉迷其中,甚至曾经认真想要会会福尔摩斯或明智小五郎。我也曾经写信给这些名侦探,但因为不知道该把信寄到哪儿去,最后都寄去北鎌仓的祖父家。当时我知道的地址也只有那里了。还以为自己收到孙女的来信,却看到收信人写著「福尔摩斯先生收」,祖父一定觉得很困惑吧。一想到祖父的样子,我就感到歉疚。「那些信也曾经寄到我这里来。」「呃啊!请快点丢掉!烧掉!」总之就是这样,所以我只要一遇到这类事件,就会热血沸腾。说到血,过去父亲曾经提过一件事:「你的母亲月乃也是如此。」看样子我和母亲似乎都有同样的怪异习惯。既然这样,这个怪习惯并非是受到侦探小说的影响,而是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吗?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清楚。不过,话虽如此,我也不是特别擅长推理,有时在关键地方反而会出错。站在老师的立场,我不是有时会出错,而是大致上都推理错了。老师很清楚我的推理癖好,所以偶而会说这类挑衅的话。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看我忙得团团转,最后推理内容却完全错误,并且从中获得乐趣而已。「嘿,你说说啊,犯人是谁呢?」「可恶!现在这个阶段怎么可能知道!」「哦,你的意思是只要线索齐全,就能够找出犯人了吗?你果然打算挑战解谜。」「请别把话题诱导到那个方向去!老师你每次每次都……呃,脚麻掉了!」我准备站起身逼近他,双脚却无法如愿移动。「啊哈哈!」「你们两人感情真好。」此时千翳小姐进来,脸上露出困窘的微笑。「我拿喝的东西过来。」「不好意思,云雀没有帮你半点忙。」「老师!为什么我要……啊,不过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我边揉著发麻的双脚,边羞愧地低头鞠躬。这时,老师已经把端上来的麦茶一口气喝光了。大概是白天时间在外头四处走动的关系,我也觉得口乾得要命,不过我有些犹豫要不要拿起麦茶。旁边就有个死人,总觉得现在不是悠哉滋润喉咙的时候。千翳小姐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不过突然失去父亲,想必她的心中很难说完全不为所动吧。我觉得如坐针毡而低下头,就听见走廊上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千翳!那个人死了是真的吗!」「我问你,这些人在这里吵什么?」进来的是一位身穿女用白衬衫与偏短裙子的中年女性,以及夏季和服打扮的年轻男子。他们两人走近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千翳小姐,要求说明情况。「妈、铁太……」「姊,这是怎么回事!正门那儿也有好多警察……!」「听我说──父亲他、父亲他……」千翳小姐说话时而断续,不过还是尽力向进门来的两人解释事情经过。说明的声音中充满悲伤,在一旁听著的我也觉得心痛。姑且将情况说明了一遍之后,千翳小姐向他们两人介绍了我和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永穗的妻子乙绘。这个孩子是我们家的长男铁太。」夫人客套地说完,用手帕拍拍脸。她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并以手帕擦著额头的汗水,似乎很担心脸上的浓妆花掉。我也端正跪坐好,开口自我介绍。「所以说,你们是旧书店老板派来的?是谷雨堂的老板吗?那个人看来总是清爽乾净,而且很会讲话,我很喜欢他。」「这样啊……」她似乎在说枯岛先生。「呃,今天您的丈夫变成这种情况,该怎么说才好……我想待会儿警方会有详细的说明。」「那个人过去不曾生病,附近的医生也保证他一定会很长寿,现在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更要紧的是,夫人──」我正在挑选适合的词汇说话,老师却打断我,开口说:「您今天似乎外出工作不在家。是为了讨论新上市的服饰吧?然后您因为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最近也不常在家。」突然听到这番话,夫人大概很吃惊,她一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僵住。「呃、是的,就是那样。我兢兢业业地经营著服饰公司,今天虽然外出谈生意,不过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了回来。」老师一定是为了缩短夫人说闲话的时间,所以故意冷不防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夏天出门,夫人却打扮规矩、穿著看来很闷热,再加上走廊和房间角落摆著一般家庭不可能出现的大量衣服。看过这些,大概可以推测她从事与服饰相关的工作。「你说赶回来?是这样吗?你不是说今天要和大人物见面?」一旁的儿子插嘴。「那是……如果是重要的会商,的确无法立刻离开……」「哼,随便啦。我是和朋友一起去看烟火,身上的钱用完了,所以回家来拿钱,结果看到有条子吓了一跳。」明明没人问起,铁太先生却自己主动说明。他说话的用词很像不良少年,眼里却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纯朴,因此听来像是故意的。「你又去那个朋友家吗?那个孩子的风评不太好,不要紧吗?哎呀,话说回来,你长得有点类似亚兰.德伦(注4)呢。」随便敷衍完与儿子的对话之后,这回夫人把注意力转向老师。「还是应该说是市川雷藏(注5)呢?你是演员之类的吧?如果愿意的话,要不要当我们公司的广告模特儿?」「模特儿?」听到夫人的话,我不禁发出怪叫。「呃,那个!这个人他……!」我吓得惊慌失措,甚至无法好好解释。可是老师依旧带著笑容,主动回答:「感谢您的盛情。不过,夫人,我是一个心脏只有跳蚤那么点六六闪读 shandu.f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