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自从自己掏出大蒜狂涂脖子后, 贝利尔的脚步就忽然顿了一顿,眉头微蹙,鼻子微微地抽了抽。
这一异常的停顿,无疑在惊惧到六神无主的叶淼的心中点燃了一簇颤巍巍的希望之火,让她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 那本书写的果然是真的, 吸血鬼害怕大蒜的味道, 他们真的对大蒜唯恐避之不及!
幸好她未雨绸缪,偷了足够的大蒜, 这下不怕被他吃掉了!只要将全身都涂满大蒜的味道, 对方想咬她也没处下嘴……嘴……
叶淼瞪眼,眼睁睁看着贝利尔只停顿了两秒,就又重新迈动步子朝她走来, 宛如看到迎面一捊冷水朝自己泼来,瞬间将她心里脆弱的小火苗浇了个彻底。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料下得还不够足?!
叶淼变本加厉地用大蒜狂搓自己的皮, 搓得皮都红了,也没让他停止靠近, 满脸都是惊恐。
贝利尔:“……”
他的嘴角紧紧抿着,神色略有古怪。
已经差不多读懂了她在想什么。若不是情景不对,前一秒还在生气的他, 差点就要被她弄得笑出声来了。
叶淼:“……”
手已经搓累了, 天也塌下来了, 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两三步。此刻, 在她的头壳里回荡的只剩下了一句绝望的话——完蛋了,大蒜失效了!
或许是破罐子破摔,叶淼情急之下,反手把两颗大蒜当成武器扔到了他身上。其中一颗倒霉的大蒜大逆不道地砸中了贝利尔的小腿,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还没滚远,软坐在地的叶淼已经被一双破空而来的冰冷的手穿进了咯吱窝下,被迫站了起来,被困在了贝利尔的身体和树干之间。
光线骤然暗了下来,近在咫尺下,叶淼只能看到一双幽幽发亮、邪恶至极的红眼,腿已经发软了。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
这只在她脸颊边摩挲的手,刚才“噗嗤”地穿过了三个狼人的心口,掏出了它们的心脏,必然也能毫不费力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叶淼脸色发白,眼前不可避免地幻化出了自己的死状,被吸干了血的,皮肤苍白瞪大眼睛的尸体,甚至是被报复性地撕咬得残缺不全的,心口破了个大洞血肉模糊的尸体——毕竟谁能忍受掌控在手里的猎物私自跑掉呢?
不要,她不想死得那么难看啊!
人到了生命尽头时反而会爆发出一股求生的意志,在他的脸靠过来时,叶淼惊慌无比,手脚并用地挣扎了起来,梗直了脖子,徒劳地尖叫了起来:“救命,救命啊!”
在被关在古堡的这段时间内,被妓院折磨得又瘦又苍白的她的气色被养得比以前红润很多了,可是,她最巅峰的力气也不能与贝利尔相提并论。
不过,这次因悲愤和恐惧而起的爆发来得太过猝不及防,贝利尔一时之间,竟没能压住她胡乱飞舞的手。
只听清脆的“啪”一声,叶淼那在半空乱甩的,想要推开他的脸的手,竟然不小心甩到了他的侧颊上,将他的脸打得微微偏到了一边去。
叶淼:“……”
她的脸开始抽筋了,仿佛幻听到了丧钟在敲响。越不想要哪样就来哪样啊,这下她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了……
或许是从未被人打过脸,贝利尔被打得一怔,转回头来,眯了眯眼睛,冷不丁抓住了她僵在了半空的手,将手心转了过来,轻轻一嗅,红眸一暗。
叶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心传来了一丝丝刺痛和热涨感,原来经过了方才马车的颠簸,她从木桶爬出又去拾起发烫的枪管,手心皮肤早已被擦破,倒是不严重,大部分是一层浅浅的红印,只有头发丝那么细的几道血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对于一个蠢蠢欲动、嗅觉敏锐的血族而言,这点飘散在空气中的血味就是发散在他神经中的最强烈刺激。
果不其然,贝利尔的表情已经有点不对劲了。
贝利尔微微低头,故意冲着她邪恶地咧嘴一笑。上唇的遮盖下,两颗雪白的牙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延长,倒映在了叶淼惊恐收缩的眼珠里。
原本还能勉强算作人类虎牙的牙齿,彻底变成了血族尖利的獠牙,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很快,它们就会洞穿她的脖子了。
阴影罩顶,那冰凉的气息越来越近,叶淼鸡皮疙瘩成片立起,竭尽全力往后缩,却仍闪避不了几分,最终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里居然还有闲情逸致闪过一个悲愤的念头——吃就吃,为什么还要专门对着她展示獠牙伸出来的过程,简直像是在故意地吓唬食物,这也太恶劣了!
下一秒,冷冰冰的唇已贴上了她的脖子,叶淼一个哆嗦,却被死死摁住了。与上次一样,尖锐的獠牙并没有立即刺下来,只有细密缠绵的吻落在上方,隔着薄薄一层皮肤与她蓬勃跳动的大血管紧密相贴,非但不痛,甚至有点痒,宛如在执拗地清理着让他不悦的味道。
最大的危机总是在人稍微放松警惕的时候爆发的,骤然间,她的侧颈一痛。宛如千万根尖刺贯穿了她的灵魂,遍布全身的神经在极速扩张,将她拖拽入战栗的旋涡中。叶淼的眼底遽然浮出一层热泪,沿着眼角淌下,嘴巴张开,却喊不出半点声音,仿佛抗拒的力量都随着鲜血的流失而被放空了。
她踮起脚尖,仰直脖子,耳边嗡嗡一片,周身止不住地轻颤,不仅由于处于生命倒计时中所滋生的恐惧,也因为难以描绘的迷幻的酥麻感。无法逃离,也无法遏制他剥夺自己的鲜血……
这一次,伏在自己身上的血族显然没有上次“浅尝辄止”的顾虑了,“咕咚”、“咕咚”的吞咽声,缥缈而迷幻,清晰而恐怖,思绪凌乱得抓不住一缕。
也许就这样吸光她的血,未尝也不是一种登至极乐的死法……
久违的甜中带腥的血液流入喉管,贝利尔才轻轻地叹了一声,仿佛在惬意地喟叹这难得一见的享受。直到差不多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舌头在獠牙留下的血洞上滑过,那肌肤转瞬便愈合了。
贝利尔慢慢松开了手,叶淼的双腿早已软成了面条,失神地滑坐回了地上,心脏在疯速跳动,满是不可置信。
她还有心跳,他居然还没吸光她的血?
贝利尔倒是没有拉她起来,想了想,自己也半蹲了下来。
他的视力何其发达,瞥了一眼地上那个被撑得变了形的手袋,不用问也知道里面一定塞满了大蒜。
本来,在发现她从宴会上消失,循着味道发现她逃跑时,他是有点生气的。可是追上来后,他被狼人绊住,暂时没空理会她,她本有一个逃跑的大好时机,却最终没有丢下他自己逃跑,而是煞白着小脸在缓慢挪近他,甚至拾起了地上的猎|枪,似乎想要帮忙。
刚才在吓唬她的时候,也许是吓过头了,平时那么机灵的她,却完全想不起来可以借此求情。
反而是他,直到现在,都还在回味她拾起了猎|枪时,带给他的异样触动。
后来再闹了这一出让他啼笑皆非的“大蒜乌龙”,他竟然不但完全消了气,还想笑出声来……他真是捡了个有趣的宝贝。
不知道她到底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书,难道她真的相信吸血鬼是连大蒜也会害怕的脆弱生物?
如果是那样的话,古时候的人类只要在屋子周围种满大蒜,岂不就不会有吸血鬼伤人的事件了。
说到底,大蒜,马鞭草,十字架和圣水……都不过是人类一厢情愿的保命符号而已。在几百年前,神信仰的黄金年代,那些经由过教皇或圣女之手加持的圣水,是真的可以对吸血鬼造成一定的伤害的。真正的杀器不是圣水,是这些人本身。然而,当今时代,信仰没落,教坛沉寂,早已没有了这样的人了。普通人类以为从教堂装一点水出来随便泼泼就能对付吸血鬼,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用圣水怎么也有一点依据。以为用大蒜就能吓跑他,实在是……傻得可爱啊。
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好整以暇地托腮看着她。
这家伙在想什么,简直一眼就能看懂,一看就知道,她又是在怀疑大蒜为什么没有用,以及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死了。
叶淼的呼吸缓缓平复,缩成了一团,双眼泛着惊恐和疑虑,湿漉漉的,尤其像一只被蟒蛇堵死在绝路上的兔子。
顶着他的目光,她弱弱地咽了口唾沫,幸好喉管还是完整的,气若游丝又难以置信地问:“你……你为什么不怕大蒜?”
贝利尔笑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怕?”
叶淼:“……”
他刚才对着她的脖子又啃又咬又吸血,怎么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啊,难道那本书是虚构的?里面的什么吸血鬼克星,都是瞎编出来骗她的?
可是,在古堡里和刚才的宴会上,她明明一直都见不到大蒜摆在餐桌上,正因为这一点,再加上书上的描述,她才会对“吸血鬼害怕大蒜”的说法深信不疑。
“我只是不太喜欢大蒜的味道。”贝利尔挑眉,仿佛看懂了她的想法,摊了摊手:“但是,‘不喜欢’和‘害怕’是两码事,我以为你懂的。”
“你不喜欢?”叶淼颤声道:“这怎么可能,你刚才没闻到我脖子上的大蒜味吗?”
不喜欢为什么还能亲得那么起劲,感到不会觉得反胃吗?就像她吃到讨厌的食物会作呕一样,他是怎么能啃得下去的!
“你会因为一道喜欢的菜加了一丁点不喜欢的调味料,就放弃吃下面的肉么?而且……”贝利尔的上半身欺近了她,眼神变得有些许危险:“你不知道彻底清除一种讨厌的味道的最好办法,是用别的气味去覆盖么?”
叶淼已经有点儿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条件反射地想拉紧衣领遮住脖子,结果摸了个空,才后知后觉想起这条裙子根本没有领口,急中生智,拉着两束头发,交叉着挡在了脖子前,脱口道:“不行,再吸会死人的……”
贝利尔脸色古怪,终于嘴角一松,大笑了起来。
他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搂住了她的腰,禁锢在身前:“你好像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吧。”
叶淼被勒到了他身前,眼前一黑:“你不要乱来啊!”
“我还挺喜欢乱来的。”贝利尔邪气地笑了起来:“等你下一次再逃,我就试一次彻底的乱来好了。”
叶淼的嘴角又一次抽起了筋。
她打死也想不到这次的逃跑风波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按照她的预想,逃跑被抓个正着的最坏结局就是被愤怒的贝利尔徒手捏成肉酱。结果她只是被贝利尔拎上了马车。回到了古堡以后,也并没有得到什么酷刑惩罚。
也许是她高估了贝利尔的变态程度了。
不,也不能否认他是变态的,但他并不残忍嗜血,这点很难得。
关于那三个袭击他们的狼人,贝利尔与管家谈话时也没有避开她,叶淼从而断续地得知,狼人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变身,而宴会那个晚上,天空只剩半轮的新月,根本不构成变身发狂的条件。贝利尔似乎在怀疑,三个狼人之所以会发狂,并不是个人原因,而是被下了某种诅咒或暗示,并放入了托伦斯塔的血族辖地之中,制造争端和血案,目的暂时不明。
叶淼不解,在他们说话时,忍不住问道:“检查狼人的尸体不能发现什么端倪吗?”
贝利尔摇头:“魔法不会一直留存在身体里,消散得很快。暗示更只是精神层面上的改变。而且,狼人族不会允许我们解剖他们族人的尸体。”
血族与狼人向来不睦,若是一方杀戮了另一方,严重起来可能会引发战争。尤其是贝利尔的身份很敏感。不过,这三个狼人本身就犯了族规,一开始就理亏了,纷争轻易得到了化解。
自从这件事以后,叶淼觉得她和贝利尔之间好像有哪里变化了,或者说,是贝利尔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看似与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比以前更耐心温和,更喜欢调笑她。
夜晚睡觉的时候,她偷偷用枕头在床中间划下的“楚河汉界”也被他扔掉了,早上起来时会发现他将她整个人都当成了抱枕搂着。夏天的时候应该会挺舒服,天气冷的时候就真的不能忍,若不是他力气太大,再加上还是有点儿怕他,叶淼早就忍无可忍了。
吃饭的时候他以前就经常支着腮看她,现在,还会因为不明的原因自己就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在乐什么……不过,笑得倒是挺好看的,整个房间似乎都因此灿烂了起来。
而且,在森林中吸过她的血以后,回到古堡以后,贝利尔就不再遵循“只看不动”的原则了。几乎每隔三两天,都会咬她一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把出血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让她贫血眩晕。再加上天天都给她补血,叶淼发现她自己一点都没有变得瘦弱,反而像巫婆养的孩子一样,朝着完美储备粮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被吸血是一种很容易让人上瘾的行为。一开始带着固有印象,会先入为主地觉得疼痛恐惧。几次过后,身体会无师自通地学会放松,柔顺地让獠牙进入。看见他走近,感觉到他的气息接近,就会开始期待即将到来的潮水一样让人颤栗的快感,兴奋得脚趾头都蜷缩起来,甚至因为知道晚上又要被吸血,晚餐时就开始坐立不安,心脏兴奋得抽紧。
身心都被无形地塑成了他的形,当她察觉到时,已为时已晚,已经开始上瘾,并明白了为什么一些人类愿意付出一切,只是为了体验这种再也戒不掉的滋味。
时间转瞬就过去了十几天,她来到这座古堡里也差不多大半个月了。
最近一周,贝利尔似乎有事要忙,她还第一次看见了访客——清冷的古堡时不时有血族出入,一来到就与贝利尔在书房中一呆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他们似乎在策划什么,书房门一直紧闭着,格尔特还守在门外护卫。
他终于没空管她了,叶淼松了口气,还不知为何有了一点儿不安感——没有任何由来的,直觉的不安。她隐隐预感到,这些来城堡议事的血族是因狼人发狂那件事而来的。
这次跨族的争端所带起的血族内部的余波,远远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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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小剧场】
三水子:他妈哒,你为什么不怕大蒜!╭(°a°`)╮
贝利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p
三水子:……滚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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