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医馆的大堂里面十分气派宽敞, 有琳琅满目的大型药材柜, 礼貌有素的伙计,干净整洁的环境,周围只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医馆。
至于刚才过来祝贺还没离开的达官贵客们, 大多数都在二楼或者是后面用来休息的院落里, 由白震山和大哥、二哥帮忙招待,只有少数几个在大堂内逗留。
孙子楚那几个后面赶来的同乡, 在皇城初来乍到, 却都不是什么特别有眼力见的人, 不仅没看出这医馆的不同寻常, 里面来往的宾客都是非富即贵,也没想起来“白景阳”这三个字代表的背后势力。
白景阳神医的名号在西北几乎尽人皆知,但在粤西,除了特别关注医术方面的人,平民中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这几个人也只是隐约记得白二哥曾带着他会医术的弟弟率领西北白家军来粤西帮忙剿匪过,但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他们一下子也没有将面前的白景阳和大将军之子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 只当他是个普通开医馆的大夫, 最多看起来年轻了些。
他们一走进来, 并没有心思仔细打量周围的布置和规模, 径直快步冲向大堂中间一个简易床榻边上。
刚才晕倒的万姓书生正躺在这上面, 身边只有一个脸带稚气的药童负责照看, 几人见状, 顿时皱起了眉。
由于对同窗好友的关心和对孙子楚隐晦的嫉恨,几人不由分说地开口责备道:“孙兄,你怎么能这样?光顾着跟朋友在门口叙旧,将万兄一个人扔在这冷冰冰的大堂里?!”
“就是,这位小大夫的做法也不妥当,身为大夫,难道不应该将病人的生命视作第一位?不急着救治,反而浪费时间在叙旧聊天上,都说医者仁心,我在你这儿只看到了冷血无情和敷衍了事。”
“为医不仁,我看你这医馆也开不长……”
“住口!哪儿来的竖子也敢在白氏医馆大放厥词!”大堂里,一个脾气暴躁的武官率先开口骂道。
这武官是白震山手底下的旧部,最是忠心耿耿,注重恩义,白景阳还得唤他一声程叔叔。
当年这位程叔叔因为腿疾,被留在了皇城,没能跟着一起去西北,一直颇为遗憾,而白震山一家被调回来后,白景阳又帮忙治好了折磨他多年的腿疾,因此他对白震山一家就更是感激了,其中格外喜欢白景阳这个小侄子。
而他性格最为护短,自然见不得几个莫名其妙的书生冲进来就指着白景阳鼻子骂,顿时火气上头,立刻就反骂了回去。
程叔叔双目圆睁,声如洪钟,吓得几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就是一个哆嗦,差点没趴下大叫“好汉饶命”。
“几位请不要胡说,王大夫早就替这位病人诊过脉,开好药方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才安放在这儿,等他苏醒。”负责照顾万姓书生的药童不忿地开口道。
他觉得自家医馆已经非常周到了,试问皇城还有哪家给病人配药童照料的?就这样还有人来找茬,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而王大夫是白景阳考察过人品、医术都没什么问题,聘请来坐镇的常驻大夫,毕竟白景阳今后不可能每天都来,来了也不会去治一些普通的小毛病,自降神格,因此王大夫的存在就很有必要了。
毕竟医馆常年关着,一个月就开张那么几次,也确实不好。
再说万姓书生他只是急火攻心,本身体质有些偏虚,日后注意调养就好了,并没有什么大毛病,所以根本不需要白景阳出手,王大夫就足够了。
发现是自己误会后,这几个书生脸上一下子就露出的尴尬的神色,但又不想在孙子楚和他朋友面前落下面子,低头认错,只好继续死鸭子嘴硬。
其中一个书生故意阴阳怪气道:“原来小大夫真的只是个‘开医馆’的啊,看病开药都有别的大夫来做,还真是轻松,是我等误会小大夫了。”
他着重咬字在“小大夫”三个字上,摆明了是在讽刺白景阳,以为他不会医术,还敢自称大夫。
另一个书生:“这年头十年寒窗苦读,就是比不上别人运气好的,娶了个有钱大小姐,什么东西得来都轻轻松松,连中进士都是走狗屎运。”
“就是,人以类聚,走狗屎运的人,连他朋友都赶着比一般人会投胎,不会医术,只要有钱,也能开医馆了。”
显然是把白景阳当成傻气的富家少爷了。
这几人的话一出,大堂里其他听到的人旋即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打听清楚就敢开口得罪人,上赶着找死的年轻后生,在皇城还真是不多见。
也就三年一次的科举考会涌过来一些这样的人,多半是在家乡小地方被人吹捧惯了,口无遮掩,不知道在皇城一块招牌掉下来都有可能砸死几个王公贵族。
居然敢嘲讽白神医不会医术,简直是失心疯了。
闻言,一旁的玄卿脸色阴沉的下去,刚想放出一点威压震慑,却被白景阳制止了,他倒没什么太大触动,觉得犯不着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动怒。
至于孙子楚,计算他平时的神经再大条,现在也终于察觉到这几个同乡的不善,明显是对自己不满,而迁怒了白景阳。
当即他露出一个笑不及眼底的表情,故作糊涂道:“几位兄台为何火气这么大?莫非是关心则乱,太过担忧万兄了?但你们也不能张口就对白神医造谣无礼,失了一个读书人的礼节,还不赶快赔罪道歉?至于说狗屎运……难道,你们一个都没高中?”
被戳中心窝子的几个同乡脸色瞬间难看无比。
“说起来,我能考中进士,还多亏了几位先前的提点,怎么反而我中了,你们却都落榜了呢?”
原来,孙子楚先前中了乡试头名,又娶到阿宝这样貌美的富家千金,学识好,家境也逐渐宽裕了起来,这几个同窗见着难免心生嫉妒,便打了个主意要戏弄他。
于是,他们一起拟了七.八个古怪的试题,再把孙子楚叫到僻静处,骗他说这是有人托关系得到的,今年的试题很可能就在这个范围内,跟他关系好才告诉他的。
孙子楚并没有将人心看得太坏的习惯,怀疑他们是在戏弄自己,但在经历了风四爷之事后,也学会做事留个心眼,一边研究这七.八个试题,一边也没落下他计划好的温书功课。
这几个人见孙子楚当真为这瞎拟出来的试题,准备了七.八篇文章策论,都忍不住在暗地里嘲笑他,并为他们的主意而自鸣得意。
然而,当他们真的坐上考场,拿到试题后,却都傻了眼。
大雷的科举考试一般由礼部负责,而今年,身为礼部尚书的白震德在白震山一家回来后有些失势,他手底下的人也跟着被打压,因此这届出试题的主考官就换了人来做,出的试题风格自然跟以往大不相同,却没想到竟和这几个人瞎拟给孙子楚的一模一样!
巨大的错愕令他们呆坐在考场,满心的后悔、懊恼和震惊,各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但这时心态也来不及调整了,浑浑噩噩地考完,连平时一半的水准都没发挥出来。
结果自然是一个个名落孙山,万姓书生也因此受的刺激太大,晕倒在榜前,其他几人再看到春风得意的孙子楚更是无比的嫉恨,一时气血上头,就口不择言了。
这几人站在白氏医馆的大堂里,刚想撕破脸,直接骂孙子楚小人得志,却不料二楼一行人气势惊人地走了下来。
为首的正是白震山和白大哥、二哥,他们在二楼听到了楼下的喧哗声。
白震山一双虎目耽耽地扫视了下全场,最后定格在那几个书生身上,面容微微狞笑道:“是谁?我小儿子医馆第一天开张,就敢来砸场子闹事?嗯?”
白大哥和白二哥径直走到小弟身旁,一屁股挤开玄卿,一左一右,占据了白景阳最近的位置,一个面容阴狠,另一个笑得人不寒而栗,身体力行为小弟作势。
被挤开的玄卿,也不好得罪两位舅子,只好一脸无奈地向白景阳投去委屈的眼神,白景阳立刻拉了拉他的手,以作安抚。
白二哥见状,马上握住了小弟另一只手,投过去一个挑衅的目光,白大哥则在心里扎小人,诅咒玄卿这个心机吊,只会在他们小弟面前装可怜装纯良,其实是一肚子坏水吧,整天就想着把人从他们手里拐走。
在白震山问完后,程叔叔立刻跳出来告状,吹胡子瞪眼睛地指着那几个书生。
“将军,就是这几个莫名其妙的小子!”
原本一个程叔叔就够他们胆战心惊的了,现在来了一群就更是吓得不清,但是最令他们惊恐的是,白震山身后的那群人中,竟然还有他们的主考官,礼部侍郎李大人!
看着李大人对刚被他们嘲讽的小大夫父亲一脸恭敬的模样,这几人压根不敢深想白震山究竟是多大的官,真恨不得立刻跟他们的万兄一起晕过去,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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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楚气死你,白震山吓晕你,程叔叔会告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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