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林得知自己中了圈套, 竟然将那么多利箭拱手让给了敌人, 不由恼羞成怒,阴沉着脸高坐于马背上原地转了一圈,举起弯刀扬声怒道:“他们的步兵行动迟缓, 我们铁骑主攻他们正前方, 一定要将他们阵型冲散!我要活捉他们的主帅!”
一声令下, 突利的大旗应声而动, 突利骑兵迅速摆出蛇形纵队,挥着弯刀纵马朝贺家军冲杀过去。
贺家军前排步兵的长矛密密麻麻对准杀过来的敌人,两侧的骑兵如同张开双翼,反向包抄,左右夹击敌人的队伍。
顷刻间,两军对阵变成近身搏斗, 贺家的步兵中陆续有人被突利骑兵用弯刀砍断手脚或割了头颅,而突利骑兵也先后有人被夹击的贺家军斩下马来。双方斗得难分胜负, 但贺家军的阵型一直不曾被冲散, 阵中兵士井然有序地听从旗语的指挥。
战鼓擂动,鼓点声再次发生变化,阵型前军开始后撤, 换成中军与突利人交战,没过多久, 中军再次后撤, 与突利人交战的换成了后军, 再战半晌, 后军再次后撤,又替换为前军作战。
突利人被夹击也不慌张,见贺家军虽然战姿英勇却节节败退,不由精神振奋,大感胜利在望,手中的弯刀挥得更为凶猛,一路追了过来。
扎林虽然打仗极为勇猛,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狂妄,一个不慎便会轻敌,这次他先是被激起了怒火,又见到对方的撤退,一下子就脑子发晕,中了贺翎诱敌深入的计谋。
此时突利大军在他的命令下乘胜追击,左右两边却传来一片喊杀声,平地里突然冒出两支埋伏已久的骑兵队伍,将突利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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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西王府。
这两日,萧珞的肚子时不时便会阵痛一次,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每一次都痛到他额头直冒冷汗、面色发白,看得旁人心惊不已。
挨过了最适宜生产的两日,萧珞明显觉得身子快要承受不住了,每回痛起来都好像那小东西在里面拳打脚踢,恨不得自己从爹爹肚子里蹦出来似的,也不知这小子出来后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是个不省心的。
萧珞在腹部摸了摸,大着肚子等夫君回来才生孩子,这是他十八年来从未预料过的,那时候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一天,并且心中还如此高兴。靠在床头将内室打量了一番,发现周围已经收拾得妥妥帖帖,一样都不缺,不由对爹娘心存感激。
如今天寒地冻的,到时生产需要将衣裳解开,一个不慎就会受寒,为了避免他被冻着,王妃命人在床榻四周添置了好几只炭炉子用以取暖,又让下人在窗口糊上厚厚一层纸,门口也换了更为厚重的帘子。除此之外,接生所需的干净布帛、清洗的净水、淬过火的薄刀、煎麻沸散所用的药材等都时刻备着,净水每日更换,以防不时之需,大夫与奶娘更是随时听候差遣。
萧珞依然坚持要等贺翎回来,虽然爹娘的担心让他心里有些愧疚,可在此事上,他不想给自己再留下遗憾。大夫说可以再等两日,他就多忍上两日也无妨。
只是这两日却不是那么容易挨过去的,腹部的阵痛已经转为胀痛,肚子里的小东西就如同即将破壳而出的雏鸟,在里面拼命地折腾,不将他亲爹折腾得精疲力竭不肯罢休。
贺连胜也跟着等了几日,眼看着时限将至,贺翎却仍然没有回来的迹象,只好去给萧珞下达命令:“不必等了!稍作准备,让大夫助你将孩子生下来!”
萧珞也知道不能再坚持,只好压下心中的遗憾,笑道:“也好,等他回来时,也算是送了他一份惊喜。”
贺王妃见他点头,连忙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去煎药,药材都是早就已经按照剂量备好的,煎出来的药汤一旦喝下了肚,就会令人失去部分痛觉,生产时才不会受苦。
沉静了一段时间的王府顿时忙碌开来,贺翎院子里的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劈柴的、烧水的、煎药的、送帕子的……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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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贺翎正坐在主帐中,与大哥、三弟围坐着盯着沙盘在啃干粮。
他们与突利打了几天,双方各有折损,而他们一直以防守为主,折损得并不多,算是一桩好事,可一直这样两军对峙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贺羿道:“突利这回在数目上就占了优势,想要将他们击退谈何容易,我们不妨就与他们耗上一段时日。他们都是轻骑,来的时候带的粮草不多,必然是存了心思想要夺取我们的,只要我们将他们拦在关外,他们撑不过去又攻不进来,最后除了掉头离开,别无他法。”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不过贺翎却蹙着眉在想另外一件事。
突利大王子敕烈与北定王赵暮云结盟还没多久,现下北方草原上由东向西必定是大雪覆盖、举步维艰,这种情形下,敕烈自然不可能回王庭,而是滞留在了东北,不然这次乌伽可汗也不会派扎林带兵攻打。
敕烈在东北,扎林就在不远处的突利军帐中,突利的后方只留了个乌伽可汗与他的弟弟戈布。
只是,为什么突利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报——”正在疑惑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贺翎精神为之一振,连忙扔下了手中的干粮:“进来!”
帘门一掀,一名装扮利落的斥候携着寒风快步走进来,抱拳迅速道:“启禀将军,突利大军出了乱子,正准备拔营离去!”
一听这消息,三兄弟全都惊喜得站起来。贺翎哈哈大笑,振奋道:“好极了!大哥、三弟,我们快去瞧瞧!”
三人都难掩激动之色,匆匆忙忙跑出去登高望远,果然遥遥见到突利营帐间大旗的混乱,甚至有两面旌旗已经倒下了,可惜离得远看不清楚,不能亲眼见到敌方将士乱作一团的模样颇有些遗憾。
贺翡不可置信地瞪着那里:“突利出了什么乱子?竟然乱得连旌旗倒了都不管!难道是内讧?”
贺羿面露笑容:“应该是出内讧了,他们这次让扎林领兵,本就有些不对劲,若是扎林与敕烈闹不和,那这矛盾就极有可能是冲着突利可汗的位置去的。”
没了两军对阵的压力,兄弟几人一下子放松了不少,贺翎的笑容中难掩自豪:“想要可汗之位的可不止那兄弟俩,还有他们一个王叔呢,这内讧也不是凑巧,是有意而为之。你们忘了当初那个叫吴修的人了?”
贺翡点点头:“记得,二嫂还去牢里找过他呢。”
贺翎敛了笑容,正色道:“三弟,你总说长珩替他自己谋划、从来不顾贺家。这回你可看清楚了,突利这次内乱是因为有吴修在其中推波助澜,而吴修是早就被长珩说服的,做了突利那边的内应。你可明白?”
贺翡刚刚还在观察远方的敌营,听了这话突然愣住了,回头怔怔地看着他。
贺翎见他一脸傻掉的模样,知道他是听进去了,也就没再管他,抬头看看天色道:“突利这回铁定是要撤退了,余下的事交给你们,我得快点赶回去!”
“好。”贺羿冲他挥挥手,“弟媳快要生了,你快走吧。稍后我与三弟带大军回去。”
“嗯,那就有劳大哥、三弟了。”贺翎已经归心似箭,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贺翡愣了一下,连忙疾步跟上:“二哥,我真的误会二嫂了?”
贺翎脚步不停:“岂止是误会,你那些都是成见。长珩现如今除了咱们贺家,可是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他不为贺家着想还能为突利着想不成?你若是再处处呛他,我下回可就真的揍你了。”
贺翡听了下意识想反驳,可一想到这次突利的事竟然是萧珞的功劳,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突利的内讧可谓极为关键,若没有这内讧,他们就得硬着头皮把这场仗打下去,即便胜,那也是险胜,要以损兵折将为代价。而现在有了这内讧,突利就要动乱一阵子了,贺家正好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赵暮云。内讧有吴修的推波助澜,而吴修早在十个月前就与萧珞谈妥了。
贺翡在那边暗自琢磨时,贺翎已经将马牵了出来。
贺翡一看连忙冲过去,一脸尴尬地挠挠头:“二哥,你先代我向二嫂道个歉啊!我回去就去向他赔礼请罪!”
贺翎愣了一下,笑起来:“长珩他不介意这些,介意的是我,你要赔礼就赔给我好了。”
贺翡嘿嘿一笑,挥挥手:“行!快回去吧!”
“嗯。”贺翎翻身上马,没有再多说什么,甩下马鞭扬尘而去。
扎营之处距离王府不算太远,快马加鞭小半日就能到,可贺翎这一路简直是心急如焚。他这几天一直被战事所累,根本不知道萧珞究竟如何了,此时离家越来越近,担心紧张之情越发强烈,将他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等好不容易奔到家门口时,贺翎来不及询问下人,扔下马就飞奔进去。
“王爷、王妃,将军回来了!”下人的传话声才刚刚响起,贺翎已经急匆匆大步走进了院门。
刚刚喝了麻沸散躺在床榻上的萧珞听到声音倏地睁开双眼,唇角顿时扬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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