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染看着这个拉着自己衣袖的孩子,发出无奈的轻笑声。
那个睡眼迷蒙的孩子一只手还在揉着眼睛,另一只手却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袖。
“好了,银。”他不得不伸手揉乱那一头银白的发丝,带着安抚的味道,而吐出的话却是不容置疑,“撒娇是没有用的。”
在银的面前没必要隐藏自己的本性。所以他没有维持人前那个虚伪的假象。但是,即使是这样,银仍然对他很是依赖。
或者说,这不过是一种本能罢了。两个同样身处黑暗中的人的相互吸引……掠夺。为了这个目的,即使是使用一些狡猾的小手段也没关系的吧……比如,银的“撒娇”。
像他们这样被黑暗所浸润的人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撒娇”的情绪呢?
而即使两个人都对此心知肚明,银却仍然这么做了。
可惜他的手并不温暖,连捂暖一个人也不能。
“昨天的功课都完成了吗?”他问。
因为不可能时时都陪在他身边,所以他把教给他的东西变成了功课一样的东西。
“唔,完成了。”那个孩子点点头,随即露出了一点期待的样子。
即使那双眼睛仍是眯着,蓝染也可以得知这个孩子内心的想法。
银的天赋果然是很好的,可是要完成那些“功课”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蓝染看了看那些一看就是积累起来的伤痕,一定是,拼命练习过了。
心里有一种柔软的情绪在蔓延。只有这个孩子,他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
于是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柔和的,暗含着亲昵与期待的笑容。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提伤口的事情,而他也不会为他包扎。
这个孩子,必须学会自己面对这一切。这样的话,即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的活着。
这样……很好。蓝染垂下眼帘。
“那么,”他蹲下来,“作为奖励,今天我会带着柿饼回来。”
不出所料的听到了这个孩子的欢呼声。对于柿饼,他还真是执着啊。
蓝染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最后揉了揉那孩子的银色脑袋,他推开门,“jia,我走了~”
银的话,并不会说那些“路上小心”之类的送别的话,他不过是睁开那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眸子,一直一直看着你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而每次,这样的告别以后,总是会觉得很安心。
在他的背后,总是有一个人等候着,总是有一个家,需要他的守护。
这个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啊,这个世界并没有抛弃我呢”之类的感觉。虽然,他早早的就被驱逐出了自己的世界,被一个名为神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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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了银之后,只是走了一小段路就碰见了那个孩子。
是,专程来等他的吗?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天,现在才出现在这里,是想通了什么而有所决断了吧。
于是棕发的少年微笑起来,在这略显寒冷的深秋里,显得格外温暖。
“好久不见了,白哉。”
那个孩子愣了一下,好像对他这样平静的反应有着些微的不适应。
他低低地发出一声应答,退后了两步,然后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样,就只是这样呆呆的看着他。
“这样不行啊,”——
终于,蓝染谓叹般的说,“第一天去十二番就迟到的话,会很麻烦的啊……”懒洋洋的语气。
白哉不解的抬起头,为什么这个男人,在说着这样的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仍然会是温柔中带着不可思议的暖意。所以,当那个男人低下头来,抱住他轻笑道,“跟我去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一模一样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一模一样的无声的温柔,就算明知道是假象,也依旧,让人眷恋。
“好了,”瞬步来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里,蓝染放下怀里的少年,语气一如初见般平静温和,“白哉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哦。”甚至,在预料到他可能说什么之后,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个男人……朽木家未来的家主抬起眸子凝视着面前的人,一动不动地注视他俊秀的脸,以及隐藏在一副眼镜之后的茶色眼眸。
少年带着微笑站在一边,没有打破此时的沉默。他的嘴角虽然仍旧噙着笑意,却好像隔离了这个世界一样,冰冷得,让人感受不到半分的暖意。
掩藏在宽大袖口中的双手握紧,直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缓缓流出,一滴滴地打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啪”的脆响。
而两人之间的沉默,也终于被打破。
蓝染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鲜红色的液体,这个孩子,果然是朽木白哉啊。
棕发的少年忽然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两人间那种紧绷的气氛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拿出来。”
朽木白哉抿了抿唇,黑色的眸子满是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却是乖乖地伸出手。
感觉到一双比自己宽大,却意外地有些冰凉的手包裹了自己的,然后是无声的上药,包扎。偏过头。
蓝染看着面前这双因为年龄而显得略微白皙而小巧的手,指尖、虎口的茧子却已经很是厚实——完全不是这个年龄的人应该具有的东西。还有,那些正在不断地流淌出鲜血的,被少年自己造成的伤口。已经不是皮肉伤了,整个手心血肉模糊。
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说出来么。
蓝染看着那个已经把头转过去,只露出一只稍稍红了的耳朵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心软。
明明不论是银,还是自己,都受过远远比这严重得多的伤。可是自己却一次也没有为他包扎过。因为他们都明白,依赖的东西,柔软的感情,这些对于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来说,都是不必要的、累赘的东西。
如果希望是痛苦的奢望,那么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只有这样,在困境来临的时候,他们才能稍稍显得骄傲从容。
一直以来,他对银,都是这么期待着的。
即使是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无论何时都能够挺直背脊的,另一个自己。
原来如此,所以他可以用截然不同的态度来面对另一个孩子吗。蓝染眯起了眼睛,手下的动作依然轻柔得近乎温柔。
“……有什么想问的吗?”老早就注意到这个孩子欲言又止的样子。
“……蓝染……前辈,一直都带着这些东西么?”他沉默了一会儿,别扭地吐出这个称呼。
“叫我前辈让你很不舒服?”少年笑起来,柔和了眉眼。然而他却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继续道,“如果你是说这些伤药的话,是的。”
“……为什么,”那个少年低低的问,“你,经常受伤?”
“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顿了顿,口气无波无澜,温和中带着奇异的凉薄,“入学以前的习惯,想来也不是很麻烦,就没有改。”
“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处的,不是么?”指了指他的伤口,他继续笑着,口气里连一丝怀念也无。冷漠得,好像那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那么,是为了什么,而养成的那个习惯的呢?朽木白哉看着这个披着温柔外衣的人,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你这样,时时刻刻,以温柔的外表来掩饰自己的本性呢?
他很想立即这么问,可是那些话却像卡在了喉咙里一样,张张口就是揪心的痛。这个人,需要的从来不是来自于他的软弱的同情。
他蔑视它们,甚至于他的温柔,也在诉说着无声的骄傲。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
黑发的孩子悄悄拉紧对方的衣角。一直以来,自从看到那个画面以来,充斥在自己心中的,不停翻滚着的无法诉诸于口的愤怒和难过,忽然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遇到那样的情景并不是第一次,所谓的“平民们”总是这样的。惶恐着,然而却又带着深深的嫉妒和潜意识的恨意。即使,他们所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言辞的辩解是毫无疑义的东西,再多的言语也改变不了一个人心中深深信仰的东西。
所以,他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挺直背脊,这一件事情罢了。
但是直到被那个人拥在怀里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的心并不如自己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冰冷、坚定以至于不惧怕任何挑衅和疏远。
有温热的感觉透过衣领渗透过来,真切地告诉他,朽木白哉不过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小鬼的,这个事实。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挫败、迷茫、自己也无法原谅的一瞬间的软弱,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眷恋。
是的,所以他才会在得知那份温柔不过是虚假的时候,感到那样仿佛是背叛一样的灼痛,所以才会慌张得连银白风花纱也来不急捡。
那双冰冷无情的眸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成了他最大的梦魇。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不同的。少年抿了抿唇,抬起头来看他。
那个人低着头,仍在动作轻柔地为他包扎。
透过那层薄薄的镜片,棕色的眸子闪动着如水一般的温柔。和……那天一样。
“我……早就见过你。”他喃喃道,不自觉的注视着他,“比入学仪式还要早。”
“哦?”对面的少年发出单音,却是不甚在意的样子。
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少年也没有在意,他的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微眯着眼好像在回忆。
“那天……我看到你一个人躺在湖边的一棵树下,很随意地吹着一支笛子。”
——很温柔很温柔,整个人柔和得就像一幅画。就好像,随时会飞走一样。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少年没有再说话,或者说,他已经,不知要要说什么好。
即使与这个人看上去已经很是接近,但是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却是天差地远。
除了那一层温柔的外衣以外,这个人的喜好,这个人的喜悦与悲伤,甚至于这个人的过去,他都通通不了解丝毫。
说起来,自以为是的断定这个人的品性的人是他们自己。
他们所做的不过是远远的观望着,然后理所当然地想:这个人,一定是,非常的,非常的温柔吧。
真是……如果说这个人的本性是罪的话,那么自私地将自己的期望强加于他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所悲伤的、所愤怒的,不过是……自己所构建的假象被打破后的恼羞成怒罢了。
因为,他并没有,可以愤怒的,那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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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额,居然漏了一段~~看过了的亲请不要大意地再看一遍吧!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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