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主对上向江渝的眼睛, 像是看到了某位故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向江渝浑身一滞, 感觉一股可怕的威压迎面而来, 让他差点便跪倒了下去。
他连忙运转心法, 体内的金丹迅速析出浑厚的灵力, 顺着筋脉流转过他的全身, 这才令他勉强在李宗主的威势压迫下,尚能笔直地站着。
李宗主一直在观察着他,见他一个小小的金丹期修士, 竟能在他的威压坚持,眼中倒是闪过了一分欣赏。
只是在看到他那熟悉的眉眼时,他的神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李墨书察觉到异常, 慌忙上前一步, 挡在了向江渝面前,替他拦住了他父亲的威压。
“渝渝, 你没事吧?”向小锦也意识到了不对, 有些着急地抓住了向江渝的手。
“无碍。”向江渝摇了摇头, 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向小锦不免心疼, 顿时生气地瞪向端坐在书桌后的白发老人, 心想着要不要削减他的气运, 给他家渝渝出气。
李宗主并不知道自己的气运正岌岌可危,他的目光又落在向小锦身上,很轻易地分辨出, 她的身上那属于淮岳派前任掌门——向云兰的气息!
“他们是向云兰派来的。”李宗主微眯起眼, 眼神中透着几分危险。
向云兰就是向天问的母亲,他们斗了一辈子,他对她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她在这小丫头的身上施展了术法,掩盖住了她的气息,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不是疯了吗?现在派这两个孩子过来做什么?难道她之前都是装疯卖傻,什么丧子之痛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施展什么诡计?
李墨书望着他,见他眼神闪动,根本不难猜出他心底在想什么。
他不免在心中叹息,自从琴心出事以后,父亲便魔怔了,平时倒还好,只要一对上向家,就容易丧失理智。
不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收敛了思绪,将身后的江渝小锦让了出来,说道:“父亲,这是琴心的儿子儿媳,您的外孙和外孙媳。”
“江渝,快叫外祖父。”李墨书催促道。
向江渝却没有动,他与李宗主对视着,放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
他心中并没有完全放下芥蒂,他的父亲已经战死,他对向家人其实也没有多少感情,也不觉得他们对他和母亲有多少责任。
他也相信,以母亲的骄傲,就算受多少苦,也绝对不会肯向曾经的敌人低头。
但是李家和向家却不同,他们是母亲真正的亲人,他们怎么能忍心让母亲受那么多苦却不闻不问呢?
只是他同样也清楚,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的话,母亲根本不用承受那么多苦难,所以他其实最没有资格怪别人。
这真的很可笑,不是吗?
而李宗主望着向江渝,表情已然呆滞。
李墨书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所蕴含的信息量却太过惊人,让他一下子怔住了。
“你妹妹的儿子?”他霍然起身,瞪着向江渝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刚刚第一眼注意到的,便是这个孩子的眉眼,然而仔细一瞧,的确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女儿琴心的影子。
只是他并没有像李墨书一样轻易相信,他皱眉打量着向江渝,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向江渝扯了扯嘴角,他一点也不想拿出什么证据,他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只是为了深陷危机的母亲,他却必须这么做。
他伸手探入乾坤袋中,摸出了那枚玉简,将先前给向跃鸣和向老夫人看的影像,再次展现了出来。
“父亲你看,真的是琴心!”
李墨书激动得红了眼眶,而李宗主望着影像中多年未见的女儿,情绪也十分的不稳。
他眼力过人,一眼便看出影像中的李琴心,身体十分的虚弱,可以说瘦得像纸片一眼,迎风就倒。
在看到她平坦的小腹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痴儿啊,痴儿!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李宗主痛心疾首地说道,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愈发深刻了。
他就是不想看她死,当年才会执意用放血疗法逼出她体内的魔气,至于她腹中的胎儿,哪有她来得重要?
修士年岁越大,修为越高,子息越是艰难。
她当时已是化神境,就算身体康健,想要生下孩子都不容易,更何况她还被魔族所伤,受魔气入体之累?
不早点把魔气逼出来,魔气和那个孩子都会要了她的命啊!
然而女儿却根本不顾父兄的劝阻,执意要为向天问生下那个孩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
他没有办法,只得先稳住她的情绪,本想偷偷为她疗伤,却没想到这个女儿倒是能耐,竟然能拖着病体,躲开昭天宗所有人的耳目,离家出走!
他不是没有派人找过她,但翻遍了整个天域都未曾找到人。
他知道她肯定逃到别的世界去了,人族领域大大小小的世界数不胜数,他又能从何找起?她那样的情况,又能活多少年?
他辛辛苦苦、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却如此伤他的心,他真的很想当做从来没有生养过这个女儿!
可是此刻看着多年未见的女儿,他的心却还是会痛。
很显然,一切都像他预料的那样,为了生下那个孩子,女儿的身体已经败落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地步。
没有在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就死去,已是她的造化,但看影像中她的状态,他不难看出,女儿已经是大限将至,再活不了几年了。
他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整个人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
看着老人这般模样,向江渝倒是有些不忍心了。
“她死了吗?”李宗主望着李琴心温柔的笑颜,像是泄了气一样。
向江渝一怔,向小锦却率先开口回答:“娘亲当然没有死,她还活得好好的!就是……就是……”
李宗主眼中的光亮起又熄灭,他皱紧了眉头,问:“就是什么?”
“父亲,是这样的……”
这时候,从李琴心的影像中回过神来,李墨书赶紧跟李宗主解释了起来。
听着李墨书的讲解,李宗主的表情渐渐收敛了起来,脸上再不能看出什么情绪。
“你是说,你妹妹在临海界?”良久之后,李宗主沉声问道。
“正是如此!”李墨书拱手道,“父亲,为了琴心的安危,我们得赶紧阻止玄霄派被摧毁才行!”
见李墨书切入正题,向江渝和向小锦的脸上露出了期许之色。
只是没想到,李宗主竟然笑了起来,笑容看上去有些阴森。
“淮岳派是收了玄霄派大长老多少好处?为了让我们放弃摧毁临海界,竟然如此费心?”他望着向江渝和向小锦,阴测测地说道。
向江渝凝视着他,咬牙道:“您不相信我们?”
李宗主撇开了视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他的态度却已经很明显了。
见状,向小锦不由急道:“我们真的没有说谎,娘亲和师父还在临海界等着我们去救呢!”
“是啊,父亲,我觉得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
“你闭嘴!”
李墨书想要再劝,却被李宗主喝骂住了。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们,你带他们去轩悦居,不准他们离开半步。”
李宗主盯着儿子,狠狠说道,“外面的骚乱还未平息,我要亲自去处理,我且要看看,向家那黄毛小儿,来了我的地盘,还能全身而退不成?!”
说罢,他便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向江渝等人在房中面面相觑。
“舅舅……”
“哎——”李墨书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外祖父就是嘴硬心软,他如今是想岔了,但并没有怀疑你们的身份,只是以为你们被向家利用了而已。”
向江渝不置可否,老人刚刚的态度,可一点也不像相信他们的样子。
李墨书没有多解释,只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轩悦居,那是你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向江渝不由微怔,他和向小锦对视了一眼,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跟在李墨书的身后,离开了书房。
在离开之前,他犹豫了几番之后,还是将手中记录着李琴心影像的玉简,放在了李宗主书房的桌案上……
随后,他们就跟在李墨书的身后,来到了李琴心曾经住过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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