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汐忧眉头蹙得更深,这和他借此回大邺并不冲突,他父亲不可能因此而责怪他,如果不是真的器重宠信,南楚先皇就不会立下那样一纸遗召。还是这其中仍旧有隐情,他父亲对他的器重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这让她本能想起初见时那个冰冷到连笑都不会的少年,凤汐恍然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舒服,她记得那时他告诉他,他不是有意对她板着脸,他说是他的父亲不许他笑,他还自小离家……
阿祈侧首只静静看着凤汐,狭长深遂的眼瞳静若秋水,他垂头看着女子十三年后变幻的眉眼五官,看着那张与当初失明后他也曾无数次在黑暗中描绘想像过的她长大以后,没有半点相同的容颜与模样,也看着女子微微仰头那双清棱棱望着他的眼,和那双剪瞳里丝丝缕缕的溢出,她却恍然到似乎根本毫无所觉的心疼与担忧。
“阿谨……”是你。
男子本能呢喃般轻唤着那个名字,那个只属于他的名字,他抬臂伸指轻触着女子右眼下那滴,在漫天飞雪中艳红魅惑又妖冶如血的朱砂痣,还有她鬓角那朵他亲手替她别上的傲放红花。
有那么一瞬间,那两个字,那些隐藏在心里整整十三年的秘密,想要就此脱口而出,他很想告诉她,那个真正让他决定留在大邺为质的人,就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那个最终让他决心不惜一切离开邺宫的人,亦是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
可看着女子眼中的疑惑不解,感受着她身上的平静恬淡,那些话到了唇边却是怎么都无法再吐出口。
“阿谨这是在心疼我么?”
最终他只蓦然张唇朗笑出声:“傻丫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些对我来说早就过去,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里,你想知道的另一个人,他,早就已经不在这尘世,诚如阿谨曾经凤慰我的,逝者已矣那又何必再提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早就都过去那又何必再记得?”
他字微微轻顿,男子眼眸微黯,轻笑着话锋却是一转:“能够听到阿谨如此关心我,对我过去的的事如此感兴越,我还是很开心,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况且等我们成亲以后联手合作,便会有更多时间相处,你到时自然也会慢慢的了解。不过现在时辰不早,走了那么久我想你也应该饿了,我们回去做饭可好?”
男子说着微敛了眼睑,长长的眼睫投下一排暗影,遮住了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遂双眼里所有的情绪。
不应该说是如此的感兴趣,应该说是试探套话。
他知道她想知道什么。
可再如此任她问下去,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他不想再瞒她,可此时不是告诉她这个的时机,等到他们成亲以后,等到他将她身边所有的危险都彻底的清除干净以后,他会告诉她,那个她想知道的事实,那个她心里横梗的疑惑,那是她无法再对他全心信任的原因,那是她最想知道的事,同时也是他一直都最最不想面对,最害怕面对的事实。
可从他身份被揭开的那刻开始,便注定他再也逃不过,亦注定了他再不想面对都必须去面对,而从他做出选择的那刻开始他早就有这个认知,在那夜他用凤元菱逼她嫁给他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阿谨从来不是能够轻易能被糊弄过去的人。以前她没有察觉,最终没有再去怀疑他的身份,那是因为她对祈归的信任。
全心的信任。
经历了他的夺位,她对他的信任早就大打折扣,所以他早就知道,她会怀疑会发现,而他最终都必须要去面对。
可至少等他做完他该做也必须做的事,至少等他兑现他对她的承诺,至少等他还她那片真正的碧海晴天,待到那时他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所有。而原本在十三年前便该交到她手中的东西。
十三年后,他也会亲手交还给她。
“……”
凤汐原本听得正专心,专心等着听他的回答,可等了半天听他说了许多却是没有听到重点,她抬头看过去顿时蹙眉不满。
男子却是眼帘轻眨掩去眸中所有的思绪,看着女子的表情,伸手落在女子眉间轻揉而后拿过了她手中的酒坛,“我们走吧,我怕再不回去做饭,会将阿谨饿坏了,到时阿谨说不得又会像昨日饿得慌了便跑来这水潭里抓鱼吃,结果却把自己给弄进水里变成落汤鸡。”
任何人掉在水里,那不都会成落汤鸡?
她落水有那么可笑?
“我看是你饿了才是,要做饭那便你自己动手,我可不会帮你打下手,你不是说要好好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可你昨日你烤的山鸡烤得太久肉太老,那粥更是熬得太绸太干快变成了大米饭,总之太过差强人意,既是午膳总得丰富些,至少得三菜一汤,我便等着尝尝看你炒菜做饭的手艺又到底如何?”
凤汐凤眼一瞪,本能便要生怒,然则想了想那些怒吼的话却又咽回了自己的肚子里,她转而笑着挑了挑眉道:“就算是比不上流苏的手艺,可希望你做的饭菜也不会让我太过失望,否则食难下咽我可不想専将就。”
“你知道我现在没有内力,我是女子论体力也远不如你,你更该知道在我这里没什么君子远庖厨的道理,哪怕你如今是皇帝也一样,况且我看你做饭做的好像挺顺手,所以这两天里所有的琐事和体力活儿,包括当伙夫做饭,便都交给你来负责了。”
女子说的没有丝毫客气,声音里明显透着些不满和刁难,她说完便当先迈步转回山洞,这还不到午膳时间吃什么午饭,她哪里说过她饿了?不就是不希望她再问下去?当她听不出来他在转移话题?还转得这么生硬又故意!!
她发现再遇他们没有相认时,面对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总沉默以对,而现在他不想回答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时,他又开始选择别的方法,戏弄她,甚至以激怒她的方式,来转移话题,也以此来转移她的视线。
以前是她心未静未能有所察觉。
可现在?
他不说等她回去不会自己去查清楚?
她想知道他到底还瞒着她什么,而这是个很好的切入点,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就好似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那种直觉说不清也道不明,却又很诡异盘旋在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
可明明不应该的,她已经想破头却都想不到那到底是什么,连他的身份她都已经知道,连二姐与小寻儿的下落他都告诉了她,唯一她还没见到的,便只剩下泽堂哥,可她直觉和泽堂哥无关,他说他们大婚时她就能见到泽堂哥,他说回去就她就能见到,她相信他说的。
可除此之外到底还有什么会让他如此顾忌?
顾忌到对她如此难以启齿?
凤汐想着原本被舒展的眉宇又紧蹙起来,他口风太紧,问他不肯说,旁敲侧击总是避开你,就连逼他也不会有用,拿刀割他脖子,戳他胸口的事她已经干了太多次,可他不说就是不说,她总不能真就一刀杀了他。
她,下不了手。
可她不相信她会查不出来,他说的对,等到大婚以后,她有很多时间去仔细的慢慢的查清楚,不止他瞒着他的事,包括那个隐藏在背后的黑手。当然事有轻重缓急,在此前她必要专注对付的仍是那双幕后黑手,和那些在暗中窥视着真正意图不轨的人。
她总会知道所有事,那双黑手隐藏的再好,总也会被她抓出来,夏候雪瑶如今已折,没了这么好个马前卒,若还想达到目的就不可能一直没有动作,敌若动自也就是她动作的时机,不过在此之前她要拿回那张王牌。
而能帮她拿回王牌的人?
凤汐侧头看了看目光直视前方不知何时已与她并肩而行的男子。
他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或许他们的合作可以从这里开始,凤汐眼眸闪了闪,脑子里原本已然停滞两个月的零散想法,这刻开始慢慢移动拼凑,亦点点变幻修改。直至那个计划在女子脑海里:初成雏形。
“怎么了,真的饿了?放心我动作很快,若觉无聊可先自己下盘棋,阿谨以前也很喜欢与己对弈,等你下完一局,我想应该就差不多了。”不知不觉已走到山洞,察觉凤汐投来的视线和脸上沉思的表情,男子指了指旁边的虎皮,和摆在小几上的棋盘。
他说完径自走到熄灭的柴火旁,挽袖拿出火折子开始动作,添柴点火,架锅添水很快泡了一壶茶,而后淘米做饭,洗菜切菜……
凤汐坐在几边端着茶杯看了眼棋盘,落子三次,黑子两粒,白子一粒,而后她未再去看收回视线,转而侧头看着男子的动作,听着菜刀在他手中落在菜板上的噔噔声响,眼中满是复杂。
很难想象生在皇家高高在上的太子,如今九五至尊的帝王,他竟然真的自己动手做饭,动作还堪称如此熟练?所以早晨那锅粥真的是他亲手煲的?凭心而论那粥味道极好,否则她也不会给吃光了。
可他又是在哪里学会做饭的,是在云海之颠又或是陷于邺宫之时?她想应该和她差不多都是在师门,因为到达邺宫不到三个月他的眼莫名其妙瞎了,调查到的资料显示他也并不会武。而他们分开时他武功未失,眼也未瞎。
换言之,他入都便隐藏了自己会武的事实,这个并不难,只要他的人不说邺都中不可能会有人知道。而就在那三个月里,他再次遇到刺杀,否则他绝不会武功尽失,还瞎了眼睛。
可彼时他已身在禁宫之中,为什么还会遇到刺杀呢?
她不知道,因为蓝羽那边查不到,她只知道越去仔细的深想,越去对比现有查到的资料,对他的疑惑便越多,他身上的谜团似乎也就越多,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如夜景行所说,她对他所知其实真的很少。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即使知道他的身份,有着那段过去,和这一年多来日夜朝夕阳相对的相处,
可他对她来说仍然就是个谜,或者她至今看到的,亦不过只是那冰山的一角。
而她当时已在前往临江府的途中。
洞内火光明亮,忖着火光中那两道一静一动的身影,和男子手中锅铲不停在铁锅里翻动的声音,似也让这冰冷的崖底多了烟火人气,亦更多了份沁人无比的暖意。
男子的动作仍旧那般的优雅,手里捏着柴枝,拿着青菜,握着锅铲,却好似那双修长的双手仍握着笔,只落在人眼中便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他嘴角噙着笑专注的垂头动作,似乎并未发现凤汐那赤裸裸打量的视线。
不是未发现,而是能让最在意的人目光为你专注停留,你就会明白,原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更暖人心。而是能和最心爱的人共度此刻平凡却又珍贵的岁月静好,你就会明白,原来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幸福。
即使这幸福有期限,只有短短两天。
直到两日过去,不得不离开,这得来不易的平静在凤汐重踏崖颠,坐进马车的那刻终于被彻底被打破,而就在离回风崖五十里外的的楚都,因着凤汐和阿祈这两日的消失,更早就浪涛翻滚暗朝汹涌不息。
而这一回去等待她的将是……喜欢特工皇妃权倾天下请大家收藏:(shandu.fun)特工皇妃权倾天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shandu.fun)
看剑来